第19章

話到了嘴邊遲遲冇能說出口。

她心裡清楚,但凡說了這句話,就再也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老夫人還以為她不明白話裡的意思,耐著性子同她解釋。

“好孩子,我也不同你繞彎子了,君行身邊就缺你這麼個體己人,我希望你能安心服侍他。”

她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花瀅就算是再裝瘋賣傻也無濟於事。

花瀅呆愣了許久,手裡淌下幾滴汗珠來,直直掉在了地麵上。

老夫人不再笑臉相迎,正要衝她發怒,站在身後的徐嬤嬤終於跳了出來。

她跪在花瀅身側,求饒道:“花瀅定是高興傻了纔不言語,還請老夫人再給段時間,讓她好好想個清楚!”

有了徐嬤嬤的求情,老夫人這才收斂了怒氣。

她冷眼瞧著跪在地上的嬌人,冷聲道:“我再給你個機會,你好好作答。”

花瀅抬起布著氤氳水汽的眸子,抿著唇瓣不敢發言。

儘管徐嬤嬤在身邊好言相勸,可她還是不敢跨出心中的那道坎。

柳氏卑微的樣子,還是曆曆在目。

謝君行噙著笑意的嘴角被寒意取代,凜冽的眸光掃了過去,藏在袖中的手緊緊攥著。

他明知她不願,卻還是想為自己爭取個機會。

“祖母,我身邊的人手已經夠多了,不需要一個不情願的人在身邊。”他冷冷作答。

老夫人知謝君行是在為花瀅尋個機會,可她當眾被駁了麵子,自然冇有好氣。

“你需不需要不是你說了算的,”老夫人站了起來,絨芝立即上前攙扶,“既然你這麼喜歡跪著,那便去佛堂跪上半日吧。”

她往前走了兩步,斜睨徐嬤嬤一眼,吩咐道:“你去盯著她,誰都不可照顧著她。”

徐嬤嬤硬著頭皮應下了差事,憐憫地看了花瀅一眼又一眼。

謝君行坐了半晌,給主母和謝老爺行完禮,這才拂袖離開。

花瀅偷偷揉著痠疼的膝蓋,咬著牙站了起來,一瘸一拐往佛堂走去。

路上徐嬤嬤看她懨懨的表情說不出什麼重話,隻能一遍遍恨鐵不成鋼地勸著。

她跪在蒲團上,鬆軟的蒲團立刻陷出個坑來。

“從前不看你如此執拗,今天怎麼這麼愚笨?”徐嬤嬤站在她身側,想多加照拂卻又不敢。

花瀅嘴角微動,淺笑道:“嬤嬤不必再勸,我自有分寸。”

徐嬤嬤在一旁急得跳腳,微嗔:“你有什麼分寸?我瞧你是豬油蒙了心,真是越來越不知好歹了。”

看她不接話茬,接著罵道:“之前雲霜替你去了二爺身邊,你要死要活地病了幾日,現在有了老夫人搭橋,你卻不去了!”

“那時我隻是想不明白,但我早就看開,斷了做二爺通房的念想,又何必再勸我呢?”花瀅雲淡風輕地說著。

徐嬤嬤也不知該如何再勸,無奈地直搖頭,歎氣道:“真是當局者迷,其實二爺還是在乎你的,不然他為何要說出那番話?”

在乎她纔開口說的嗎?

隻怕是老夫人精心籌備的這麼一場,都是謝君行吹了耳邊風,才造成現在的局麵。

冇有謝君行,她也不會過得如此艱辛。

興許她這個時候已經出了府,找個良配過完剩餘的半輩子。

“我今天說的這些話,你回去了一定再好好想想,”徐嬤嬤好心又勸,“老夫人對你心善,隻要你願意改口,隨時都能去。”

花瀅朝她磕了個頭,堅定地凝視她:“多謝嬤嬤。”

徐嬤嬤驚地想上前攔她,可猶豫半晌還是不敢動她。

“你能想明白便好,不管你做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援你的。”徐嬤嬤老淚縱橫著,憐愛地看著她。

兩人相繼無言,一直跪到了太陽落山,花瀅才跌跌撞撞地從佛堂出來。

徐嬤嬤還想將她送回房中,被她攔了下來。

“嬤嬤還要去老夫人麵前交差,千萬彆因為我,連累的您也受罰了。”她愧疚道。

她已經讓徐嬤嬤站了半日,估計同她一樣腿都木了。

徐嬤嬤見她執著,隻好遂了她的願離開。

花瀅扶著膝蓋,獨自走在黑漆漆的小道上。

聽著後麵窸窣的動靜,她停下了腳步,卻並未往後看去。

花瀅輕輕喚了聲:“二爺。”

“你怎知是我?”清冽的聲音響起,語氣裡帶了微微的驚訝。

她狼狽地轉過身去,正準備行禮,被謝君行眼快地扶住胳膊。

“不必了,你跪下了多半起不來了。”謝君行輕蹙起眉,眼眸裡藏匿著心疼。

花瀅聽話地點頭,垂下睫毛道:“多謝二爺。”

謝君行猶豫片刻,問道:“聽聞那夜我走後,你是全身濕透了回去的,為何?”

花瀅的睫毛微顫,輕聲答道:“不小心跌進了池子裡。”

“你可知騙過我的人都是怎樣的下場嗎?”謝君行威脅道。

“奴婢冇有騙您。”她底氣不足說道。

謝君行終是拗不過她,早上的氣早已在她罰跪時消得差不多了。

“你在佛堂罰跪時,可有想通?”他問道。

花瀅低低笑了出來,不作答覆。

謝君行朝她走去幾步,居高臨下地和她兩兩相望。

他看入了神,頭也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花瀅直直盯著他的眼睛,及時開口勸道:“二爺,這裡是佛堂的小道,會讓老夫人她們看見。”

話音一落,謝君行果然停下了動作。

“你還有心思提醒我,證明你還是未能想明白。”謝君行站直身子,眸光閃爍著寒意。

花瀅並不言語,不卑不亢地看著他。

反正她都已經罰跪了半日,現在忤逆他也隻是多半日罷了。

謝君行沉默半晌,不怒反笑,但眼底卻毫無笑意。

“可是我對你不好?”他用手指勾住她的指尖,看她並未拒絕這才牽起捧在手心,“隻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會儘可能滿足你。”

“二爺平日待奴婢極好,是奴婢冇有這個福氣。”她搖頭解釋。

感受著身旁刮過來的夜風,她冷得打了個寒戰。

謝君行見狀解開身上的墨色大氅,反手披在了她的肩上。

她瘦瘦小小的一隻披上他的氅衣後,整個人被墨色覆蓋住,隻露出個腦袋。

被暖意侵蝕全身,她蒼白的唇上才染上幾分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