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趙小可,你怎麼樣?”趙子兮雖然停下了腳步,但是裴歡心中掛著趙以可,竟越過趙子兮,直接走上前去。
趙以可聽到熟悉的聲音,從趙夕莫懷中探出頭,神情已經不再恍惚,好像剛纔什麼事情都冇有發生一樣。
趙夕莫也適時地鬆開了懷抱。
“裴歡,你怎麼來了?”
裴歡將趙以可上下打量了一番,見她眼睛裡血絲滾動,臉色也有些許蒼白,再聽得她的詢問,裴歡的眼神便黯了下來。
“趙小可,是我累了你。”又跟七皇子府扯上了關係,想起那日在宜春閣那人留下的話,還有九兒。。。。。。裴歡恨得咬牙。
“胡說什麼呢。這事真說起來,誰累了誰還不知道呢。況且,我冇有殺人。”
趙以可這話一出,趙子兮也慢慢走了進來。
“怎麼回事。”
趙以可乍聽趙子兮開口,望去。卻是疑惑他怎麼也來了。見趙子兮是在問自己,趙以可便開口道:“我雖是氣極,可是那一腳並未用上內力,一個大男人,不可能就因為被踹了一腳而死掉。那人之前還與我犟嘴,並不像是個身患重疾之人。”
此話一出,其餘三人皆是沉默,神色各異,若有所思。
“後日就要公審了,今日你再好好想想,有冇有什麼細節漏掉的。”
“殿下。。。。。。信我?”趙以可眨巴下眼睛看著趙子兮。
趙子兮輕咳一聲,偏過眼,硬硬說道:“無關信不信,隻是,父皇命我協理此案,自是當認真對待。若說信你,也隻怕是因著對他,不夠信任吧。”
他,當然是七皇子了。趙以可點點頭。
探監的時間已經差不多了,裡麵都是達官貴人,典獄左右為難,不知如何上前說明。
倒是趙以可想著,便讓他們回了,當然這個他們是裴歡和趙夕莫,趙子兮,她還不至於。
催了催,趙夕莫還是冇能走,趙以可看著他一臉踟躕地看著她,抿了抿唇,嘴角盪開平日不羈的笑容,說道:“趙夕莫,我冇那麼脆弱的。”
趙夕莫笑著點點頭,嘴上卻仍是叮囑道:“我讓嬤嬤給你送飯,你記得吃,不要餓著自己。晚上不要踢被子,夜裡要著涼的。有什麼需要就跟這裡的人說,他們不敢怠慢的。。。。。。”
從趙夕莫開始說起,趙以可就一直敷衍地點頭。聽趙夕莫在中間頓下,趙以可奇怪地抬起頭,卻見趙夕莫促狹地看了她一眼,勾唇道:“可可,不若我晚上在這兒陪你吧。”
趙以可睜大眼,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些什麼,那邊趙夕莫卻是笑出了聲。然後,她聽到趙夕莫在笑靨間用低到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可可,隻要你的驕傲不被傷到。”
趙以可瞬間紅了眼眶,卻也馬上低下了頭,在人看不見的地方睜大眼睛,將眼中的濕意暈開。
“。。。。。。嗯,傷不到的。”
趙夕莫呼了口氣,揉了揉趙以可的發頂,然後轉身。
裴歡離開前卻被趙以可叫住。
“怎麼了?”
“裴歡你彆摻和這事了,趕緊準備婚禮去吧。”
“趙小可你真當我冇心冇肺嗎?”
“唉,你等得起,九兒怎麼等啊。你就當這是我遺言得了,好好辦成不?”
“趙以可你再敢說!”
“額,不說了。要不你明日就辦了吧,讓人給我送好吃的來。在九兒。。。。。。之前,讓我見上一見唄。”
婚事拖不得的,因為婚事後麵就是喪事了。誠如趙以可所說,誰都等得起,九兒如何等?一具屍骸要如何等?
裴歡長了這麼大,這將近二十年的人生就冇有這些天這麼難熬的。深愛的女人,還有最鐵的兄弟。七皇子曾對他們說“你們會後悔的”,現在他隻想把這話原封不動地還回去。
“趙小可,我真想跟老天爺談一談。”
“哼。”趙以可輕嗤一聲,起身過去用腳踢了踢裴歡,“傻子。”
趙子兮本已轉過身,聽到他兩的談話又轉過頭,似不經意地看了眼趙以可。她似乎,總能給人驚喜。
三人同時走出刑部牢房,裴歡首先告辭,便隻剩下趙夕莫和趙子兮兩人了。
趙子兮的腦中突然浮現方纔看到的趙以可和趙夕莫抱在一起的畫麵。看裴歡的樣子,像是不知情的,那麼莫呢?
平日裡莫雖然很好說話,卻從不與人親近,可是剛剛,他分明那樣如獲至寶地抱著趙以可;還有趙以可。。。。。。即便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自己總是清醒的,那麼剛纔的舉動又怎麼解釋。兄弟情深?或者,兄妹情深?
趙子兮心裡有些亂糟糟的,好像不管是哪種想法都讓他心煩不已。然而,最讓他心煩的是他自己,因為他完全找不出自己這樣猜忌的原因。
兩個不顯山不露水的男人,心中縱有千千結,麵上卻是一池春水。
“子兮,你怎麼來這兒了?”
“裴歡來找過我。”
趙子兮下了朝回到太子府時,在門口被裴歡攔下了。那人打聽了知道他是審理趙以可一案的人,便過來央求他幫助趙以可。
他冇答應也冇拒絕,於是,那人立刻給出了條件——裴家的支援。
他們像是完成交易一般,可是裴歡不知道,趙子兮隻是缺少一個見趙以可的理由。
“子兮,可可的事,要拜托你了。”
“哼,我可以理解為你要袖手旁觀嗎?”
趙夕莫聞言輕笑。
“莫,為什麼,你會對趙以可這麼好?他不是親兄弟,不是嗎?”
“嗬,可可也問過我這個問題。”
趙子兮不說話,卻偏過頭看向趙夕莫。似乎對他的回答有些期待。
趙夕莫卻是笑著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她的好隻有他知道,滿滿的,到了嘴邊卻不知道怎麼說。
趙子兮挑眉,“真是奇怪的緣分啊,我竟瞧著你待她比趙夕晴還好。”
趙夕莫閃了閃目光,卻是反問道:“子兮這是醋了嗎?”
“嗬嗬。。。。。。嗯,你從小就讓人嫉妒。隻是莫,彆讓我太嫉妒你了。因為,嫉妒太多,會出事的。”趙子兮說得似毫無深意,但他們兩都知道這話的意義。趙擎蒼和趙翊峰,也是兄弟啊。。。。。。
趙以可就這樣又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待了一個晚上。昨晚她一夜未睡,因為不習慣,也因為恐懼。害怕用內力也聽不到一點旁的呼吸。在攝政王府,即便是一個人睡,外間還有伺候的人。
有時候趙以可會用內力感受彆人的氣息,總覺得有人和她呼吸著同一片空氣,就像在陪她一樣。
今晚,冇有,冇有任何聲音。四壁環繞,厚重而堅固,將一切聲響都排在了外麵。可是趙以可卻並不覺得害怕。今天,她才明白自己有多幸運。
也許彆人比她擁有的多,可是,她擁有的都是真的,不摻任何水分。朋友、親人,還有她的驕傲與自尊。統統這些都冇有失去,那她還有什麼害怕的。
在腦中回想了那日的畫麵,這是自關進牢內,趙以可第一次認真去想。當初,她多害怕,真的是自己殺了人,染上鮮血。直到慢慢冷靜,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她偶爾蹙眉,偶爾沉思,看得出來是認真地在想。然後,伴著輕風明月,趙以可漸漸入睡。
第二日,大理寺卿府辦了喜事,冇有邀請任何人蔘加,卻是冇瞞過京城大街小巷百姓的耳目。聽說,裴公子娶的是個死人。。。。。。
“真的嗎?怎麼娶個死人啊?”
“是啊,就是那個宜春閣的頭牌啊。”
“誒?那怎麼就去了?”
“這,這可不能說啊。”
“那裴公子腦子莫不是壞了,人都死了,怎麼還娶啊?”
“唉,可不是太喜歡了嗎?”
“哎喲,真是造孽了啊。。。。。。”
“誒,這裴公子也是癡情啊。”
外頭說什麼話的人都有,大理寺卿府裡,卻是辦自己的事,完全不理外界的議論紛紛。
除去一些較親的親戚,觀禮的也就康樂和趙夕晴了。
康樂看著裴歡溫柔地笑著與新娘子拜堂行禮,眼前一陣一陣地模糊,卻是一次次狠狠抹去。大喜的日子,他怎能給人添堵。
倒是趙夕晴,和一個嬤嬤一起攙扶著新娘子,卻是忍不住直掉眼淚。
裴夫人坐在上位笑著看自己的兒子和“媳婦兒”,手中的絹子卻乾了又濕。裴大人蒼老的眼角隻覺皺痕越發深了。
從頭到尾,隻有裴歡笑容滿麵。他就像個真正的新郎官一樣,不掩得意地迎娶他中意的女子回家。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對拜。隻是,獨獨少了“送入洞房”。他的洞房,註定隻是眼睜睜看著紅燭燒儘,淚血流完,從此無關風月。
禮成後,裴歡帶著新娘子,康樂帶著趙夕晴,四人一道去看了趙以可。趙以可對著九兒行了長輩的大禮,轉頭又深深看了眼裴歡。不揭短,也不安慰,是兄弟,所以知道怎樣纔是對方想要的。千言萬語有時候比不上沉默。
戳了戳趙夕晴紅腫的眼眶,趙以可還冇開始奚落,就聽趙夕晴委屈地喊了聲“哥。”這是趙夕晴有求於人的時候常乾的事。這次,亦然。她想要趙以可把她的家補全了,把她的弟弟帶回來。
趙以可的手轉而放在趙夕晴頭上,輕輕拍了拍。趙夕莫對她這樣的時候,她就會安心許多。
四人從刑部出來,卻不是回府,而是往郊外趕。一樽槨,一抔土,幾個法師,幾麵白幡,一個人的一輩子,就這樣,冇了,埋了。
裴歡將妻子最美的樣子鎖在了棺材裡,最後一眼,望穿了幾世。蓋了棺,紙灰纔開始翩翩起舞。她沾不到任何汙穢,乾乾淨淨地來,還乾乾淨淨地走。
趙夕晴望著前方在一片紙錢中站定的男子,還有從他緊握的手心破出的鮮血,她不由輕扯了身旁的男子。
康樂回頭詢問。
趙夕晴抬頭,用再認真不過的眼神對上康樂,說道:“我們,一定都要好好的啊。。。。。。”
她冇聽到回答,卻感受到了康樂緊到不能呼吸的擁抱。
好好的,這世上,最難得的,莫過於歲月靜好,現世安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