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病人

天空陰沉,雪花飛舞。

鉛灰色的陰雲壓得極低,寒風夾著大片的雪花打在窗欞上,門被吹得呼呼作響。

“雪又下大了,雪花片子就跟小孩子巴掌似的。”鬱歡拉開門縫朝外看了一眼,大片的雪花立即隨著寒風撲了進來。

“姐姐趕緊把門關上,這屋裡好容易攢下一點點熱氣,都被你放跑了。”

室內燒著炭盆,鬱竹坐在桌前翻看醫書,兩隻腳擱在炭盆旁邊烤著。

鬱歡關了門,又插上門栓,回來坐在她身邊,拿起做了一半的繡活兒,拈著針卻不做,低聲笑道:“這場雪一下,草原上的胡族可就開心死了,明年的草一定長得很好,肉也會便宜很多,牛大叔的生意肯定好做。”

田家前年搬到鎮上,離牛肉張家住得不遠。寶兒經常來找兩個女孩子玩,鬱歡則不顧寶兒的反對,彆出心裁地管牛肉張叫牛大叔。

鬱竹也放下書,撥了撥盆裡的火炭,讓它燒得更旺一些:“是啊,瑞雪兆豐年。不過開心是明年的事,今年冬天,怕是他們不好過啊。”

如此之大的雪,在草原上怕是已經形成了雪災。胡族管這種大雪災叫做白毛災,這種天氣是會凍死大部分牲畜的。

“幸好咱們搬過來了,若還在原來的老屋子裡,不被雪壓死纔怪。”

鬱歡想起以前的老屋,心有餘悸地說道。

前年冬天的一場大雪,壓倒了她們一家居住的屋子,幸好運氣好到的是灶屋,當時恰好冇人在灶屋裡,算是逃過一劫。

事後,一方麵冬日裡修葺房屋不易,另一方麵,江氏內心對姬旺之死總是有些害怕,不願在曹家莊住下去。田治輝便賣了老房子,帶著一家人在鎮上尋了屋子搬來住,順便開了醫館。

儘管買下老房子的曹老族長為了照顧他們,已經把房價抬得很高,但那點銀子還是不夠在正街上租一座店鋪。最終田治輝還是租了偏僻些的臨街房屋,這院子比較大,分為前後兩進,前麵做醫館,後麵住人。

開了醫館,最高興的人是鬱竹,她終於實現了穿越以來的最大夢想,開個醫館,同父母姐姐一起安穩度日,日子過得很是溫馨。

距離田治輝開始行醫,到如今已經整整四年。這四年裡,田治輝成為附近的幾個鎮子上頗有名氣的大夫,雖然醫館位置偏僻,但聞名而來的病人倒還不少,田家的日子過得越來越順遂。

隨著醫館收入的增加,江氏也不再接外麵的繡活兒,隻是幫著醫館裡煎藥,順便照顧相公和兩個孩子。

來到鎮上兩年來,鬱竹知道了很多事情。她已經可以確定,自己穿越而來的這個朝代,不是她所知道的曆史上的任何一個朝代。

大慶朝的現任皇帝姓蕭名呈陽,從太祖蕭立龍建立大慶朝到今天,已經整整一百三十二年。

“這天也真怪,上午還好好的,一轉眼就下起雪來了,竹兒你彆看書了,這屋子裡暗,仔細傷著眼睛。”江氏不在跟前,鬱歡就像個合格的姐姐一樣嘮叨著,關心著妹妹。

確實如此,外麵的天黑得就像傍晚一樣,鬱歡又捨不得在大白天點燈,屋裡隻有火盆暖暖的紅光跳躍著。

見鬱竹冇什麼反應,鬱歡搶下鬱竹手裡的書,把自己的繡花繃子也一併放到桌子上,拉起妹妹的手坐在炭盆邊,笑道:“好妹妹,給我講故事吧。”

北地的冬天白天極短,夜晚極長。無數個漫漫長夜中,姐妹倆經常並肩躺在床上,由鬱竹講故事來打發時間,打心眼的鬱歡極喜這些故事,卻從來也冇問過鬱竹,這些故事是從哪裡看來的。

火炭的光紅紅的,映著兩張嬌美的臉龐。

“從前,有一對兄妹倆,他們的母親去世了,父親為他們娶了繼母……”鬱竹講起了童話糖果屋的故事。

鬱歡這個吃貨隻聽得口水直流,不停地詢問那些糖果和點心的模樣,鬱竹看她那副饞涎欲滴的樣子,笑道:“什麼時候咱們上縣城裡買齊了材料,我幫你做一個小糖果屋。”

前世的她在不出任務的時候,不像彆的女孩子那樣逛街和聚會,而是鑽在廚房裡做各種美食,爺爺吃得讚不絕口,隻要能回家吃飯,就絕對不在外麵吃。

也不知爺爺怎麼樣了,知道她死了,爺爺的身體能受得了嗎?鬱竹有些傷感地想,但願爺爺身體健康,長命百歲,找他看病的病人再多一些,忙起來就不會太傷心了。

這八年來田家夫妻像待親生女兒一樣地待她,她原本性子冷淡,卻被暖得熱乎了許多,在鎮上出診和人打交道多了,也多了幾分人情味兒,總之以前那個冷淡又淩厲的鬱朱,現在變了很多,有時還會做一些符合她八歲孩子身份的幼稚的事情。

如果說前幾年江氏和田治輝在她麵前還有些拘謹,時不時地把她當大小姐看待,讓她心裡很不舒服的話,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似乎慢慢地淡忘了過去的事,也不再時時地惦記著她的大小姐身份,冇有了那份主子和下人之間的拘謹,處得更像是親親的一家人。

鬱竹很高興,她也融入了這個家,從感情上把田家夫婦當做父母,卻冇法把大她一歲的鬱歡當做姐姐來看,隻能嘴上叫著姐姐,心裡卻把鬱歡當作妹妹哄著。

風大了起來,風聲裡隱隱地夾雜著嘈雜的人聲。

聽聲音像是從醫館前廳傳來的,鬱竹停止講述,凝神細聽。

“竹兒怎麼不講了?”

鬱竹把手指放在嘴上,衝著鬱歡做個噤聲的手勢:“噓,好像有人來了。”

鬱歡一下子閉上了嘴。

風雪聲中,隱隱有說話聲音伴隨著嘭嘭的拍門聲傳來,說話的有男有女,口音怪異,似是胡族的口音。

“大夫大夫……”

“借住一宿……”

“發燒……大夫有辦法嗎?”

“說不定……”

“阿娜罕麗……”

“今天趕不回去了……”

“三天冇吃東西了……吃不下……水也喂不進去……”

呼嘯的風聲裡,話聲被風吹得零落,斷斷續續地聽不清楚,鬱竹隻判斷出,門外來了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