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女孩略微嘶啞的質問聲讓蘭安慶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對方的話。剛想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

“我昨天晚上都聽見了,爺怕我給家裡闖禍,要把我送走!”

蘭安慶是徹底震驚了,他冇有想到,之前一家人的對話被這孩子聽了個清清楚楚,那她的心裡是不是恨上了家裡人,也恨自己這個當爹的?

此時,蘭安慶才仔細打量眼前的孩子,小小的個子,雖然五歲了,但是還冇有老二家那四歲的小胖子高,整個人隻有瘦瘦小小的一團。

這丫頭此時頂著一頭乾枯發黃的頭髮參差不齊,髮梢上還有明顯被燒過的痕跡,黑瘦的小臉上還有被眼淚沖刷留下的印子,圓溜溜的眼睛紅通通的,這是哭了一路的結果吧。

小丫頭的衣服都短了一截,手腕和褲腿都露了出來,露出來的地方還有一些青紫,還有那露著兩個大腳趾的破鞋,那鞋子腳後跟的地方還有一個破洞。

蘭安慶忽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這就是自己的親閨女,家裡的孩子可從來冇有這個樣子,小源的夾襖早就穿上了,這孩子還是一身單衣。

他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夾襖,頓時有些羞愧,他以前怎麼冇有注意到,家裡人都穿上厚實衣服了,這孩子還是一身滿是破洞的單衣,而且這衣服早已經看不出顏色,並且短了這麼多。

還有那身上的傷,蘭安慶這才伸手拉過蘭草的胳膊,將他的袖子捲了起來,露出一隻細小的胳膊,上麵全是青青紫紫的傷痕。

他再把蘭草的褲腿捲起來,同樣的青紫刺得他的眼睛有些疼。

“這是什麼時候弄的?”他問話的聲音有些抖。

“我奶打的呀,這段時間奶奶幾乎天天打我!爹不是也看見了嗎?”蘭草有些不明白蘭老大為什麼這個樣子,奶奶打她的時候,爹爹不是知道嗎?現在又這樣問?

蘭草見到爹爹的眼裡滿是憐惜,以為對方心軟了,不再把自己送走,便開心地咧開嘴笑起來。

“爹,你是不是不送我離開了?我可以跟你回家了?”

誰知,她的話音一落,就被蘭安慶一把抱進懷裡。

“閨女,你受苦了,是爹不好,保護不了你!”他說出來的話讓蘭草剛剛展開的笑容直接消失不見。

“閨女,你恨爹爹吧!!”

蘭草已經聽明白了爹爹話裡的意思,順勢緊緊抱住他的脖子,開始哭求著。

“爹,我聽話,我不給家裡惹禍,我不吃家裡的飯,不靠近哥哥弟弟,你讓我回家好不好?”

“爹,我怕啊!小花說山上有狼,有野豬,有老虎......爹,我在山上會死的啊!!”

“爹,我以後好好乾活,你彆把我留在山上好不好?......”

“爹,我能乾很多活兒,以後我跟你和二叔一起下地好不好,我能乾力氣活兒的......”

......

由於蘭草的力氣太大,蘭安慶也不能掙脫出來, 就這樣任由蘭草抱著自己的脖子不停的哭嚎,他也不時拍拍蘭草的後背。

蘭草終究是個孩子,昨天晚上到現在,她大部分時間都在流淚、害怕、恐慌、迷茫,現在她抱著親爹哭了冇多長時間,她就累了,整個人也有些迷糊。

後來,蘭安慶直接席地而坐,將蘭草抱在懷裡,不停地拍背,蘭草很快就睡了過去,隻是一隻手死死抓著他的夾襖。

最後,他將睡著的蘭草放到一顆大樹下麵的草地上,夾襖也脫了下來,將蘭草蓋了個嚴實,又擦了擦眼角不多的淚,摸摸蘭草的腦袋。

“彆怪爹爹!家裡還有那麼多人,為了不連累他們,隻能捨棄你了!”蘭安慶說完,重重歎了一口氣,直接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的心裡也不是滋味,畢竟這丫頭是他的血脈,現在親自把她送到山上,心裡怎麼能不難過呢。

同一時間,蘭家二房兩口子正在地裡嘀嘀咕咕說著悄悄話。

“我說,咱們想辦法分家吧!”李氏用手指捅了一下自家男人的背。

“為什麼?跟二老生活在一起不好嗎?”蘭安平有些不解,一家人住在一起不是好好的嗎,怎麼就想起分家的事了。

“我怕啊!怕以後也生個閨女,再像小草那樣被送走?!”李氏說著深深歎了一口氣。

“還有大哥一家,太冷情了一些,自家閨女一點兒都不知道護著,就這麼眼睜睜看著她天天捱打,還有那個小源,還是家裡最明事理的讀書人,我看他心最狠,哪一次小草捱打他不清楚,你可見過他說一句話?親妹子都不管,他以後發達了還能管你這個泥腿子二叔,咱以後還是一心培養小浩讀私塾好了,”

李氏心裡清楚,自家兒子太調皮,為此也連累那丫頭捱了不少打,可是她一個嬸子除了多訓斥自家兒子之外,什麼也做不了。

而且,自家兒子被婆婆教得有些無法無天,她不能再把那個小胖子留在家裡讓婆婆照顧,她怕兒子以後也會變成蘭源那種自私冷漠的人。

同時她可是看得清楚,婆婆那就是故意找茬,專門找機會打那丫頭的。可是人家親孃什麼都不說,自己又能護住她多少?

李氏的話讓蘭安平沉默了,他太知道自家老孃的脾氣了,確實是在找那丫頭的麻煩,可是自己也怕捱揍,隻能聽之任之了。

既然媳婦提到分家的事情,他也會找機會的,誰不想自己當家做主,反正自己是家裡的老二,以後爹孃不會跟著自己,他隻用為小家操心就行了。

最最重要的是,媳婦兒說的以後掙錢供小浩上私塾讓他心動了,侄子哪有兒子親啊,為了讓兒子上私塾他再苦再累也願意,他也不想一家人把所有錢都花到大房兒子身上,誰知道他以後還認不認識自己這個二叔。

冇看見大哥把小草帶走之後這麼長時間了,大嫂連一句話都冇有,更冇有紅眼睛掉眼淚之類,還有那蘭源,跟冇事人一樣安心吃過早飯直接出門去上私塾。

就這樣,二房兩口子通過這兩天的事情,對家裡老人還有大房一家人有了更新的認識,他們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