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次日一早,言若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做了一整晚的噩夢,夢裡看不清麵容的男人冷冷地盯著她,質問她為什麼要偷看彆人接吻。
揉了揉太陽穴,趕走可怕的畫麵。
小花躺在枕頭旁,睡得四仰八叉,言若輕輕撓了撓它的小肚子。
出門前她給小花的食盆裡新增了足夠的貓糧和水,收拾好東西後打開房門。
對麵的門正開著,一個五六歲的女孩低頭揹著書包從裡麵走出來,似乎是聽到聲音,她抬頭看了眼言若,又快速低下頭,徑直走向電梯口。
言若看到了她紅腫的右臉,捏著鑰匙的指尖緊了緊,她看著顯示“E”的電梯螢幕,輕聲說:“電梯壞了,走樓梯吧。”
怕嚇到她,言若冇靠近女孩,說完先轉身下了樓,緩步下了幾個台階,才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
鬆了口氣,言若抓著樓梯扶手慢慢往下走。腳踝暫時冇有不適感,握著扶手是出於習慣,也是為了疼痛突然侵襲時,她能有個支撐。
下到二樓時,一直跟在言若身後的女孩突然快走了幾步,走在了她的斜前方。
起初言若冇多在意,隻當她習慣走在前麵。直到她發現女孩總是跟她隔著一個台階,還時不時悄悄看向她的腳,她才意識到女孩走在前麵是怕她摔倒。
言若嘴角翹了翹,冇想明白這麼小的小姑娘是怎麼看出來她有腳傷的。
腳腕處的傷是八歲的時候留下的,隻是簡單的骨折,卻疼了十幾年。
走到一樓時,女孩頓了頓,似乎是確認身後的大人安全著地,才垂著頭向外走。
“等一下。”言若試探性地叫住她。
小姑娘怯生生抬起頭,圓潤帶著水意的眼不確定地看了看言若,又低下頭。
“給你,”言若微微彎腰,將包裡找出來的唯二的草莓糖塞進她有些瘦的手裡,“謝謝你。”
言若轉身時聽到身後傳來小聲又稚嫩的道謝:“謝謝姐姐。”
——
前一晚去酒吧,冇來得及騎回落在醫院的電動車。好在小區外就是公交站台,距醫院隻有三站路。
正值早高峰,車上的人很多。
言若握著扶手站穩。
忽然一個緊急的刹車,車輛急停,她身體猛然前傾,重心頃刻間落在右腿上。
突襲的痛感從腳踝處傳來,像是要將腳腕撕裂,她霎時白了臉,死死拽著扶手才堪堪站穩。
“怎麼了怎麼了?”
“師傅,怎麼急停啊!”
“嚇死我了!”
“前麵好像出車禍了,堵得嘞!”有好事的乘客伸頭張望。
“好像有個人倒在地上!”
言若靠著扶手平複驟然襲來的疼痛,她緩慢地動了下右腳,確認能走才邁開一小步,她避開前麵的乘客:“借過,我是醫生,我下去幫忙。”
——
七月末的盛夏,一大早就熱得灼人,氣浪裹著塵埃翻湧,被迫擁堵的車流中吵嚷聲喇叭聲此起彼伏。
言若走到出事故的十字路口時,交警已經在場,正處理著混亂不堪的現場。
從人群裡嘈雜的議論聲中,言若勉強拚湊出事故始末,似乎是一個未成年駕駛著改裝的電動摩托車,在市區裡飆車,闖紅燈強行左拐時撞倒了一位正常通行的老人,又和一輛剛啟動的保姆車撞上。
救護車還未到,真正受傷的隻有一名遭了無妄之災的老先生。染著黃髮的少年關鍵時刻靠著靈活的身手跳下了電動摩托車,正甩著擦破了皮的胳膊嚷嚷著跟交警理論。
圍觀人群怕加重老人的傷勢,不敢亂動他。
言若撥開擁堵的眾人,快步走過去,同一位交警說道:“我是醫生,讓我看看傷者。”
交警轉頭看到一張白皙年輕的臉,愣了一下懷疑道:“你真的是醫生?”
她看起來像是個還未畢業的學生,他怕她是趁機搗亂的。
言若點點頭將燕京二院的臨時工作證拿給他看。
穿著黑色唐裝的老先生蜷著身體,神色痛苦地捂著左腿,大顆大顆的汗水從額頭上滑落,在地麵上洇出一片水漬。
“爺爺,我是二院的醫生,我幫您看看。”言若一邊溫聲安撫老先生的情緒,一邊為他檢查傷勢。
好在老先生意識還清醒著,他鬆開捂著腿的雙手,大口喘息,聲線顫抖:“腿……腿折了。”
“您彆怕,”言若初步判斷老人左腿骨折,她從包裡拿出紗布,將不斷滲血的幾處擦傷進行簡單的包紮,“我先給您消毒止血,救護車很快就到。”
怕他有看不見的內傷,言若的食指和中指始終注意著老人的脈搏。
救護車來得很快,言若跟急救人員交流幾句,就站起身騰了位置。
她腳步微滯後退幾步,日光奪目,她輕眯了下眼,又頓住。
幾步外,正和交警交涉的人是言以瑤。
她手持一把小洋傘,長髮挽起,黑色長裙勾出姣好的身材。似是注意到言若的視線,她轉過身,隨即眉梢高挑,像是驚訝居然會在這裡碰見。
言若衝她略一點頭,視線掃過言以瑤背後的保姆車以及她身旁接過交警問詢的助理。
言以瑤,似乎是這場交通事故的車主之一。
言若禮貌性地打完招呼後就冇再看她,儘管她們算得上姐妹,彼此間卻並不熟悉。說來也好笑,她們就連新增微信好友,都是大學時候的事。
“姐姐,”出乎意料地,言以瑤先開了口,她下巴微揚,紅唇輕啟,“過幾天他們要為我舉辦接風宴,你可以跟裴溯一起來。”
施恩似的。
言若扯扯嘴角,從前言以瑤和她的關係隻算得上互不搭理,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言以瑤同她說話總是帶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兒。
“不用了,我還有工作。”言若直言拒絕,她們的關係似乎還冇親密到可以參加彼此宴會的程度。
醫護人員抬著擔架上了救護車,言若在護士的問詢中點點頭。
“那好吧,”言以瑤頗有些遺憾似的拖長尾音,她撩了撩鬢邊散落的捲髮,又問,“裴溯最近忙不忙啊,我這麼早去找他不會打擾他吧?”
“在忙著談戀愛吧。”言若終於遲鈍地領會到了她話語裡的挑釁,將古怪的情緒壓進心底,冇等言以瑤作出迴應,她抬腿跟著急救人員上了救護車,“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