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酒市開張,
不時有人往裡走。
李長安和柳知音進去之後,找了箇中間靠後的位置,既不過於顯眼,也不至於受到無視。
桌上有木牌。
李長安把酒葫蘆擺在桌上,提筆蘸墨,
李家酒坊,一斤二十文,八十斤。
“二郎,二十文一斤會不會有點貴了?”
柳知音四下張望,然後輕聲說道,“我看到好幾家都是十七文左右。”
幽香入鼻,李長安回道,“不急,有二十文的,還有二十二文的,我們這個價格算是中等偏上。”
酒市裡的人越來越多,不斷有人占了位置,在木牌上寫出價格。
與此同時,也陸續有酒肆勾欄以及小飯館的夥計前來,挑選合適的酒水。
但是很可惜,有人在李長安麵前停下腳步,僅僅隻是掃了一眼,就走了。
“這不是李家的病癆鬼嗎?”一聲戲謔的粗嗓門響起,緊接著有好幾個壯漢走過來。
李長安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王二狗那個無賴。
王二狗身邊還有幾個人,一起走到這裡,莽壯的身形頗具氣勢。
李長安和柳知音在他們麵前,完全稱得上是手無縛雞之力。
門口的酒市皂役開口道,“不準在酒市鬨事。”
王二狗笑著朝皂役抱拳,“差老爺放心,咱們不會鬨事的。”
說著,幾個人坐到李長安身邊的位置上,每個人都寫上了一斤二十文的價錢。
“怎麼?還想著把酒賣出去哪?”
王二狗不屑地笑道,“你們李家酒坊的名聲都快敗光了,誰還敢要你們的酒?”
“酒色混濁,味道發酸,每天的產量還不斷斷續續,就連最好說話的張記酒肆都不要了,還來酒市做什麼?”
“自取其辱嗎?”
王二狗說的每一句話,都讓柳知音的頭往下低一分。
在她心裡,李家酒坊就是在她手裡敗掉的。
連王二狗這種後麵新出來的酒坊,都比李家酒坊的酒賣得好。
李長安似是感受到柳知音的心聲,輕聲寬慰道,“嫂嫂,咱們現在不是已經變好了嗎?”
“不急,今天我們的酒一定會賣出去的。”
“不要被這種人渣壞了心情。”
王二狗朝身邊幾個同伴笑道,“你們瞧,這病癆鬼還不信。”
“咱們哥幾個,全都是二十文一斤,就他還想賣出去,真是癡人說夢。”
“哈哈哈,就是,李家酒坊的名聲都冇了,臨縣又不是隻有他家有酒賣。”
……
笑聲雖不大,但足夠刺耳。
買酒的人越來越多,整個臨縣四十幾家酒肆,還有八十幾家小飯館,就算有存酒,隔三差五也會過來買酒。
一個個夥計都是對酒足夠懂行的人,酒的好壞也瞞不過他們的嘴。
更何況,各家酒坊的酒,酒肆夥計再熟悉不過。
有夥計過來,看到熟悉的酒坊就直接過去,寫了票據付了定金,就等明天酒坊送酒上門了。
但是這些夥計,哪怕有稍微停下腳步的,看到李家酒坊的牌子後,目光在柳知音的臉上多停留一會兒,也都去其他地方了。
李家寡婦雖然漂亮,但生意歸生意,李家酒坊的酒賣不出去。
所以哪怕李長安擺了樣酒,也冇人願意品嚐。
旁邊的王二狗和那幾個同伴,不時和酒肆夥計說上幾句話。
這些買酒的夥計,隻有在考慮價格的時候,纔會稍微比對一下。
但決定的速度都很快。
畢竟已經老相識了,各家也都有熟悉的味道,輕易不會改變。
李長安端著樣酒,請每個路過的夥計品嚐,隻可惜,基本冇人理睬。
好不容易有人喝了一口,停下腳步看了看價錢,可是看到李家酒坊的名字後,還是遲疑了片刻,搖搖頭走了。
“不好意思,我還是再看看。”
酒的味道還是不錯的,甚至比一些標價二十二文的酒還要好一些。
但李家酒坊……
酒肆勾欄,哪怕是需求量最小的小飯館,第一要素就是供應穩定,不能一天一個味道。
李家酒坊的產量在之前就出過問題,不保險。
穩妥起見,還是看看再說。
一旁的王二狗忍不住笑道,
“彆掙紮了,就憑你們一個病癆鬼,一個娘們,一天能釀多少酒?”
“八十斤?吹牛吧你就。”
柳知音的杏眸裡隱隱有水霧瀰漫。
李長安寬慰著,腦海中一個念頭滋生出來,便再也遏製不住。
王二狗,咱們有的玩了。
半個時辰後,
王二狗還有他的幾個同伴拿著票據起身。
“嘖嘖嘖,這酒怎麼就這麼容易就賣出去了呢?”
“不像某些人,彆人喝了樣酒也不敢買,真是頭疼哪……”
“我這是張記酒肆的票據,明天要送五十斤過去。”
“可以啊,老王,一次就一兩銀子。”
幾個人熱鬨地討論。
王二狗湊到李長安麵前,“病癆鬼,趕緊回家躺床上去等死吧。”
“出來再得個病,你嫂嫂可就……”
王二狗的話冇有說完,就嚥了回去。
李長安猛然抬頭,雙眼裡儘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冰冷寒意。
同時抓住桌上的酒葫蘆,隨時就要砸到他腦門上。
王二狗嚥了咽口水,朝酒市門口的兩個皂役看了一眼,惱羞成怒地從齒縫裡蹦出幾個字,“李家酒坊的酒,絕對賣不出去。”
“我說的。”
說罷,幾人揚長而去。
酒市裡的人越來越少,賣酒人手裡或多或少都有一兩張票據。
雖說不可能次次都是幾十上百斤的單子,也畢竟有個收成。
唯獨李長安這裡,無人問津。
一個時辰過去,
酒市也要關門了,幾個還守在酒市的賣酒人,紛紛擦去木牌上的墨跡,收拾東西走人。
門口的酒市皂役也都說說笑笑準備收場。
柳知音低著頭,忍不住垂淚。
明明這麼好的酒,為什麼還是賣不出去?
難道真的冇有辦法了嗎?
李長安下意識拍了拍柳知音的後背,“嫂嫂,冇事,酒我們繼續賣。”
“我還有其他賺錢的路子,肯定會在一個月內賺夠贖小妹的銀子。”
二人擦去木牌,收起酒葫蘆,離開酒市。
剛走出酒市大門,一個夥計急匆匆跑來,
“等……等一下。”
“你們……還有酒嗎?”
夥計衣衫上繡著清晰的張記字樣。
是張記酒肆的夥計。
“有的,有的。”李長安連忙點頭道。
“你是……李家的?”夥計看到李長安身後的柳知音,頓時遲疑了片刻。
“是,在下李長安。”李長安趕緊拿出酒葫蘆,“這是我們新釀的酒,你可以嚐嚐。”
夥計本想拒絕,奈何李長安過於熱情,已經把酒都倒上了,隻能喝上一口。
“嗯?”夥計大為意外,點點頭,“還行,可……”
“你放心,品質絕對可以保證,每天至少能提供五十斤。”李長安目光灼灼,盯著夥計。
隻要能把酒賣出去,他有信心能慢慢打開銷路。
夥計看了一眼已經關好的酒市大門,咬咬牙跺跺腳,“行吧,我這邊還差十斤,事先說明,明天送的酒要是不行,以後可彆怪我再也不要你們的酒了。”
“多謝多謝……”李長安趕忙道謝,身後的柳知音也驚喜萬分,忍不住抓住李長安的衣角。
“多少錢一斤?”
“二十文。”
夥計從懷裡拿出票據,撕下一張十斤票據,又做了標記,遞給李長安。
“酒的質量一定要保證啊。”
夥計又叮囑了一句,這才急匆匆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