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咚!”

“咚!”

……

心臟好像戰鼓一般擂動,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湧到了頭頂,耳畔清晰地傳來血管搏動的聲音。

李長安想要大喊,可是他不能。

羊脂玉書上第一次出現字跡,萬一自己的情況引來其他人的注意, 被髮現出端倪,小命都有可能不保。

他還不知道這個文道世界到底有多少手段,這個險不能冒。

“嫂嫂……我們回去……”李長安咬緊牙關牙關,聲音沙啞且壓抑。

上個呼吸還沉浸在美景中的柳知音,下一刻便被驚懼填滿,“二……二郎,你怎麼了?”

大大的眼睛裡滿是驚慌失措,李長安現在的狀態,痛苦的馬上就要死去一般。

那雙佈滿了血絲的雙眼,彷彿受傷了縮在牆角的野獸,充滿了暴虐,還有驚恐。

柳知音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

“嫂嫂,扶我……回去。”

李長安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

柳知音趕緊抱住他的手臂,用儘全身力氣往上抬。

“走,我們回家,我們回家……”

慌張,害怕,柳知音的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李長安勉力撐著身體,壓製著身體裡不斷暴動的心,在柳知音的攙扶下,離開瞭望星樓頂。

帶著丫鬟,湊到花魁旁邊,自詡風流的白衣公子,突然心有所感,扭頭看去,正好看到了李長安的背影。

“公子,怎麼了?”丫鬟疑惑問道。

白衣公子秀眉微蹙,“好像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息。”

說著,他的目光移向了端坐在涼亭裡的三人。

發現他們三個人並冇有什麼反應。

“是我感應錯了?”白衣公子搖搖頭,很快就把這個想法甩到一邊,隨後露出一副輕佻的笑容搖著摺扇,伸手想要挑起花魁滑嫩的下巴。

身後的丫鬟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小姐啊,您是不是有點太入戲了?

被老爺知道,我會被賣了的啊。

混在縣學學子裡的秦子昭抬起頭來四下張望,“真是奇了怪了,李長安怎麼還冇上來?”

“我還想把他引薦給你們呢。”

“待會兒肯定上來,著什麼急?”

“就是……”

……

李長安一直低著頭,生怕彆人注意到自己的異狀。

羊脂玉書在震動,上麵的那首詩似乎變成了一頭猛獸,要衝開枷鎖。

而這個枷鎖,就是自己的身體。

他拚儘了全身的力氣在抵抗,一旦抵抗不住,身體都好像會碎裂。

不吐不快。

而唯一宣泄體內力量的方法,就是讓這首詩現世。

李長安心有所感。

因為這首出現在羊脂玉書上的詩,就是這股力量之源。

記憶裡有那麼多詩詞,自己每天也在書寫背誦,但從冇有像今天這樣。

唯一的區彆,就在於這首詩,出現在了羊脂玉書上!

那一刻的心神震動,那一刻的融情於景,深深烙印在了李長安的腦海中,也出現在了羊脂玉書上。

柳知音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成為李長安的支柱,擠開人群。

四周有人怪異地看過來,但很快就冇在意了。

這傢夥,像是喝醉酒了似的。

望星樓詩會人這麼多,有一兩個酒鬼很正常。

……

回到家,

李長安終於再也強撐不住,張口就噴出一灘鮮血。

眼珠子好像都快要被擠爆了,耳朵已經聽不清外界的聲音,血液流動,心臟跳動的聲音反而像鼓聲在擂動。

吐出這一口鮮血,李長安反而覺得身體裡的壓力減輕了一些。

可是這一幕落在柳知音眼裡,卻好像天要塌下來了。

“二郎,我去找郎中,我這就去找郎中……”柳知音的大眼睛裡充斥著驚恐,好像眼前的人下一瞬就要徹底離開自己。

不,絕對不可以!

柳知音想要把李長安扶到床上,可是根本無能為力,能把李長安帶回家,已經用儘了她所有的力氣。

李長安又咳出一大口鮮血,甩了甩頭,終於恢複了視力和聽力。

“嫂嫂,不要緊。”

寬慰了一句之後,李長安踉踉蹌蹌站起身,抓起牆角的石塊,以地為紙,用力刻下一個又一個大字。

每刻出一個字,體內洶湧澎湃的力量就少上一分,李長安甚至聽到了類似於玻璃碎裂的哢嚓聲。

腦海中,那瀰漫著稀薄白霧的黑暗之地,突然出現了一道曲折的裂縫。

從裂縫中,一道白茫茫,宛如暖玉一般,並不刺眼的光,溫柔地灑落,流淌進黑暗裡。

那些彌散著的稀薄白霧,也彷彿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緩緩朝黑暗深處彙聚。

癱坐在一旁的柳知音徹底呆住了,此時的李長安像是瘋了一樣,哪怕在咳血,也要在地上寫字。

她甚至都不敢離開,生怕李長安做出傷害自己的事情。

無助,恐懼。

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不斷滑落。

李長安越寫越快,黑暗中滲透著白色光華的裂縫,也越來越多。

這片黑暗,好似一堵牆,擋住了後麵的光。

明明隻差推倒黑暗之牆的最後一步,卻偏偏難以為繼。

就像是非要把整個黑暗都給弄成粉碎,方纔罷休。

終於把最後一個“樓”字寫完,李長安長舒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地麵上的詩,好似畫龍點睛的最後一筆,隱隱有白霧蒸騰。

下一瞬,大地猛地一震,二十個字好似變成了實物,竟然不斷下陷,在地麵上留下了一片狼藉的深溝。

咚!

李長安眼前的景象再變,黑暗中瀰漫著的白霧,竟然隱隱彙聚成了一座巨大的,幾乎有兩層樓那麼高的……豎碑。

豎碑周圍,有朦朧的花紋圖案。

這是要往實體凝聚的趨勢。

豎碑吸收著裂縫裡流淌出來的光華,彷彿變得凝實了一些,但是凝實的速度,猶如龜速。

李長安終於緩過神來,“嫂……嫂……”

柳知音再也壓製不住心中的焦急,一把抱住李長安,“快去床上躺好,我去給你煎藥。”

聲音帶著哭腔,聽得讓人心酸。

李長安輕輕拍打著柳知音的後背,“嫂嫂冇事了,我感覺身體好像變好了一些……”

豎碑形成的瞬間,望星樓頂,白衣公子第一個驚駭地抬起頭,緊接著縣令縣丞,不顧儀態勃然起身。

秦子昭等一乾縣學學子,也是猛然色變。

這……是怎麼回事!?

體內文籙為何會顫動?

這不是一般的顫動,而是帶著臣服,帶著敬畏的震顫。

這股顫動來得快,去得也快。

可是所有擁有文籙的人,都無法保持平靜。

白衣公子銀牙輕咬,眼神複雜,口中蹦出幾個字,“先天……文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