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這些事本來知曉的人也不算多,時隔百年,年代久遠,人們競相流傳,便又出了偏差,所以纔有種種誤解。”一陣沉默,八字鬍書生呷了口酒水,又解釋一句。

這段國史終究過於沉重,一時之間,四下又陷入一陣沉默中。

須臾後,書生對麵的大漢,才感歎一句:“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英宗與懷宗皇帝之間的兄弟情義,當真是少見啊!”

肥頭大耳的老闆點點頭,接道:“天家本無情,皇族之中,父子兄弟相殘的事情本是司空見慣的,但是說起來,皇甫家的男兒卻都極是癡情,一生鐘於一個女子的帝王有好幾位呢吧?”天靖皇帝姓皇甫,此為國姓。

八字鬍書生摸了摸鬍子,道:“從聖祖皇帝開始,是有好幾位,彆的不說,仁宗皇帝的年號玉安,懷宗皇帝的年號文景,那不都是取自他們與心愛女子名字的合稱嗎?”

“這個皇家習俗好像是從聖祖皇帝開始的吧,聖祖皇帝的年號叫什麼來著?”瘦高個問道。

“鳳天。”書生答。

“西陵王的年號為薑河,可有何說法?”瘦高個兒一時心血來潮,又問道。

卻聽書生道:“那時,英宗皇帝已逝三年,年號都是彆人取的,能有什麼說法?”

“那西陵王有王妃嗎?方纔程兄不是說西陵折損過兩代帝後嗎?”瘦高個的問題忽然格外的多。

書生還未開口,他對麵的大漢帶著一絲得意,道:“這個我知道,英宗皇帝做西陵王時是有王妃的,娶的正是咱們西陵女子。”

“那這位王妃是誰,可有為西陵王留下一絲血脈?”瘦高個再問。

溪月聽著百年前的這段故事,心底莫名一陣揪心的難過,聽瘦高個這樣問,心下不知為何也很期待答案。

卻聽漢子說道:“傳聞西陵王妃產過一子,但是早夭了。百年前,西陵王府就建在陵閶,西陵王死前遺誌,身葬陵閶。後來雖然繼位為帝,但並冇有遷陵,他是天靖皇族中唯一一個陵寢遠在京都之外的帝王。據說陵閶的西陵王陵寢旁邊,就是小世子和王妃的陵墓。”

漢子撓了撓後腦勺,又道:“但這王妃是什麼身份,我就不知道了。”

幾人不由自主地都看向書生,等他解答,卻聽他淡定回道:“國史對這位王妃記載不多,隻說她生於西陵,後因喪夫又喪子,身心受創,因病薨逝於蒼野之戰後的第三個年頭,也就是薑河元年。”

“但據說,西陵王繼位為英宗皇帝時,她已薨逝,故被追封為英懿皇後,與西陵王同葬陵閶。”

戰爭從來都不隻是男人的事,男人們戰死沙場,女子扛起所有的悲傷,為一場場母喪子、妻喪夫、子喪父的悲劇收場。可憐的西陵王妃又是怎樣在那場戰亂痛失夫君,又痛失愛子的傷痛中活過那三年的呢?那該是多麼的悲痛和絕望?

一場戰爭平定的背後,不止有數十萬將士拋頭顱灑熱血,數十萬家庭支離破碎,還有一代帝後的隕落。

蒼野之戰,瘟疫之禍,於西陵是一場浩劫,於天靖而言,又何嘗不是一場舉國同殤的國喪?

沉默再次來臨,許久過後,粗壯的漢子忽然狠狠拍了一下桌子,吼道:“恨冇有早生百年,必投身西陵王麾下。征伐西賊,護我西陵;血灑蒼野,祭我山河。”

西陵王是西陵人心目中最崇敬的英雄,是所有西陵男兒最敬重的榜樣,無數的後來人遺憾於冇有早生百年,追隨西陵王西討蠻夷,馬革裹屍,誓死不還。

在西陵,西陵王,就是神話。

這一聲怒吼後,又是一段沉默。

溪月從來冇有聽過這段史料,先時聽得格外認真,此時聽到這裡,一陣濃濃的憂傷爬上心頭。

心底忽然冒出一個疑問,她向那桌人問道:“各位兄台方纔說的緲族是什麼族?我怎麼從來冇有聽過?”

四人說得儘興,轉頭望向溪月,不想鄰桌竟坐著這樣一位容貌絕麗的女子,四人皆是一震。

微頓,粗獷的漢子最先反應過來,回道:“小姐不知道緲族也不奇怪,關於緲族的史料本就極少,況且聖祖皇帝、懷宗皇帝等數位帝王都曾下達禁令,任何人不得追尋緲族下落,即使是皇族貴胄,敢私自追尋緲族下落的,那刑罰也是極為狠厲的,故而慢慢地,知曉的人就更少了。我之前到過陵閶,那裡有些關於緲族的傳說,據聞緲族本是半神之族,數百年前曾定居陵閶。”

“半神之族?這世間竟然還有半神之族?”溪月又驚又奇,心下一時生出更多疑問,正要開口,不經意間望向對麵的圓塵,見他正盯著自己,臉色一片慘淡,她不由驚道:“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差?”

正此間,三叔公和三兩酒友走過來,溪月這次是偷偷溜出來的,害怕老人家看到,手忙腳亂地就想藏起來,可是已經來不及。

三叔公一路和酒友聊得正歡,一扭頭看到她,一張臉登時拉了老長,走近幾步,老人家繃著臉,儘力壓低聲音,對她道:“怎麼又跑出來了?還不快回家去!”

根據以往的經驗分析,此時若乖乖聽話回去,此事也就就此了結,如果跟老人家頂嘴,回府裡說不定還有一番批評,而且接下來一段日子也不好再出門。

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溪月垂首盯著地麵輕輕“哦”了一聲,便乖乖回府去了。

......

溪月做夢也想不到,光天化日之下,自己有一天竟然會被人從青蕖鎮擄走。

這四名大漢是如此的彪悍,每一個都能以一擋百,不,起碼擋千。

永安的功夫已經很不錯了,結果都冇三個回合,就被其中一個大漢打趴下了。

溪月被縛住了手腳,扔進一輛馬車裡,車子急速往前奔馳,她被矇住了眼睛,不知道馬車在往哪個方向走。

隻感覺車速極快,路上顛簸得很,車裡震盪得厲害,她坐不穩,被撞來撞去,五臟六腑翻江倒海得難受,渾身骨頭似要散架了一般,連呼吸都是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