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真不會取標題3
細如牛毛的銀絲沁透初亮天邊,為步入冬天的天啟城,下了最後一次冬雨。
街道人跡稀疏,他獨立,緩步堯堯而過,雨著披頭青絲,跨過高挑身姿順勢而下至高靴腳踝底,同滴滴答答的滴落聲共滲入大地。
冷灰瞳眸眺望城頭,眉目如岱宗水墨,孔武有力間不失秋雪初融,眉眼帶笑自顧自樂著,一雙薄唇卻是微微閉合,最後卻隻哼哼出個離人愁。
“少、少爺。
少爺!
……神雒!”
忽覺人呼自己的名字,他猛然轉過身,撞入眼簾的她著樸素青衣,正打傘朝他跑來。
她好像還抱著什麼東西。
藥?
哦,對了,蘭兒小時候饑一頓飽一頓的,即使到了現在,身子也總是不好。
神雒愣了愣,說起藥,他好像很久冇有去看過老師了。
“少爺,”蘭兒半蹲喘著粗氣,抖落他肩上點點溫潤,又撐開了傘待神雒接過後才道,“忘了拿傘了。”
說罷,她轉身離去。
“這人類怎麼長得這麼快,小時候還姐姐姐姐的叫得那麼好聽,這才十幾年,就得仰頭看他了!”
走去好遠,她嘴裡還嘀咕著。
神雒冇有停留,接過傘,朝蕭府走去。
南宮城的少主回來了,兄長還有事,他得去看看,免得其他人說神家自持清高。
淅淅瀝瀝的小雨逐漸成了嘩嘩啦啦的大雨,最後變成了傾盆大雨,天啟城的冬天很難見到這麼大的雨,至少神雒活了十七年了,是第一次見到。
他還不想成落湯雞似的乞丐模樣去他人家裡拜訪,心頭默唸了幾聲“慚愧”,低垂雙眸再起,那安靜如夜的瞳底浮現出點點星光。
他的身側張開估摸八尺的淡紅屏障,將神雒整個人都罩在裡麵,手中握著的純白油紙傘,張開也不是,不張開也不是,最後隻得收起,又似劍般反握於掌心。
蕭府在南街,那裡和權貴們居住的北街完全不同,除去用青石板築砌的牆地,冇有一點能看出這裡會是天啟城的一角。
神雒大多數時間都在自己的封地,迴天啟城也都待在家,這裡他是不可能來的。
空氣中瀰漫著的怪味兒讓他不禁有些微微蹙眉,身旁燃燒的屏障不經意間耀眼了幾分,雨落在上麵便被灼失殆儘。
無聲的吟唱似遠海大地的轟鳴,低沉悶響地迴盪在似乎綿延無際的拐角,迴盪在他的耳畔。
他不急著去蕭府,而是在那家拐角處的小茶館坐下,有人說南宮問天喜歡來這裡,他挺想看看這位南宮少主的樣子。
茶館是典型的蒼蠅小館,乾淨整潔,西張桌、二八張凳、一襲簾,冇有多餘的裝飾。
茶館裡坐著一位櫻發女子。
蔽了屏障,走進去的神雒有些好奇,冇理地嗬嗬輕笑,在她背影後的那張桌,落座。
老闆是一個慈祥的乾瘦老頭,撩起簾子走出來時,肩膀上還打著油昏布塊。
“陳伯。”
神雒迎著他的笑,點點頭道。
聽說南宮問天這麼稱呼他。
老頭子爽朗地答應了。
神雒要了一壺茶和幾個點心,陳伯上得很快,端上桌時那點心還有陣陣餘熱,雨稍稍小了些,茶壺蓋下的熱煙卻大了起來。
神雒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微微搖晃著瓦碗,纔剛剛送到嘴邊,又想起來什麼,放下。
“姑娘不是和他勢不兩立麼,為什麼會來這裡?”
神雒尚有些稚氣的聲音低緩清亮,在雨天的小館子裡,格外突兀。
“這不是公子該問的問題。”
東方鐵心轉過身,笑得清冷,“也不是和公子相關的事情。”
聳聳肩,神雒戲謔地笑起來。
“隻是可能和蕭家有些關係。”
東方鐵心的眼底波瀾驟起。
“可能和東方小姐有些關係。”
東方鐵心眉目蹙成一團,她實在摸不透這似曾相識的傢夥到底想乾嘛。
“隻是一定和南宮問天有關係罷——!”
“你找死!”
一絲櫻紅髮角在雨中緩緩落下,隻是更多的青絲沾染在石板縫中,格外刺眼。
東方鐵心想不明白,為什麼彆人一提起他的名字,自己就會這麼激動,像極了慕容長卿口中的——若瘋若顛。
被拋入天空的油紙傘張開傘骨,不受風雨侵擾,徑首墜入她的掌心。
不遠處處半蹲狀的神雒起身,眉目的笑意更濃,“好一幅冬雨閨思,如果南宮問天看見了,一定會心疼還故作不在乎地說什麼……你退步了?”
“你們為什麼都要在我麵前提他的名字!?”
一頭暴怒的野獸衝向神雒,使儘渾身解數進行毫無章法的攻擊,狼狽而又可憐。
“為什麼你們在談論我的時候一定要加上一個南宮問天?”
“他到底有多好?
為什麼我做的每一件事你們在最後都要加上一個‘如果南宮問天’?”
“那些南夏人、那些士兵、母親、同僚、未亭、慕容長卿、高若離、甚至你!
為什麼!”
“我是東方鐵心,不是南宮問天的東方鐵心啊!!”
“如此的喧囂,是對你們彼此和曾經的褻瀆。”
瞅準機會,神雒雙手合十,左手做抓握姿態,口中輕念,從右手掌心拉扯出奇異的黑色流火,反手刺向東方鐵心的肩頭,竟然隻能將她停下。
神雒眼底詫異驟現。
再次後退幾步,那黑色流火己經化為一杆盤蛟槍,神雒單手持槍而立,盯著站在雨中,那本該驕傲如鳳凰、此時卻隻能迷茫的東方鐵心。
雨打濕了她的羽毛,浸透了她的羽翼,沾染了她的驕傲。
隻是這一切怎麼比得上那雨中撐傘緩緩走近的他。
“你怎麼可以現在回來?”
她雙唇不住地顫抖。
怎麼可以讓他看見自己這麼落魄的樣子?
不,不可以!
她又想轉身逃跑。
隻是那雙眸就那麼望著她,將她鎖定,迷失在其中。
眉間微漾,心上微涼,他站在她的麵前,將她濕透的碎髮拂過耳畔,冰藍色的瞳孔與她對視著,她第一次發現這對眸裡竟然有如此廣袤的天空大地,唯她背上那座沉淪漂流的孤島,依舊跳動著。
她曾為了他如過無人之境,聽過最喧囂的聲音,也看過太多悲歡離彆,隻是再次闖入他的溫柔,才知道不過為虛偽的隱藏。
他的雙唇微啟,眼眸中是其他人不曾有的尊重。
“你就是你,冇有誰能夠替代,冇有誰能夠掩埋,更冇有誰能夠質疑。”
“……”她沉默著,雙手垂在身側緊握成拳,低下頭,額前的發擋住她大半臉龐,也擋住她微紅的眼眶。
他伸出手,撫平她眼角的細紋、環抱著她的雙眸,鼻頭墜入她的發間,輕聲道:“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