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很顯然這是一樁懸案,是一件讓老吳心尖上的刺。吳挽情就算慘死也揹負著與家中車伕私通的罪名,換成哪個父親心裡都會悲痛萬分。
她思緒漫無目的地飄散開,想起現代社會裡的老爸,有次新聞裡說關於校園霸淩致死案子,她問爸爸:如果我是那個被同學打死的,你會怎麼樣?
老爸當時把拳頭捏得緊緊的,甕聲甕氣地說:這若是我的女兒,我寧可被槍斃也要一命抵一命,一起陪著我女兒。
當時她還笑著說爸爸是法盲,心中卻默默感歎父愛的偉大。
那起案子在網絡上掀起軒然大波,鍵盤俠們破天荒地站在同一陣腳,甚至最高法還談起推動建立獨立的未成年司法體係。
網絡?就說吳挽情這案子感覺眼熟呢,這和某某城殺妻騙保的那樁案子怎麼那麼像,那件案子從一開始也是撲朔迷離,妻子失蹤丈夫報案,妻子被髮現死在懸崖下的時候,丈夫悲痛欲絕竟然吃了百餘片安眠藥。
劇情冇有反轉的時候,她就是那個覺得丈夫有問題的鍵盤俠,甚至被眾多網友攻擊。
第二天劇情就發生反轉,在強大的心理攻勢和不久前為妻子買了大量保險的證據麵前,丈夫招認是他把妻子推下懸崖以騙取钜額保金的。
羅依又仔仔細細地又將這幾張紙嘩啦啦地翻了幾遍,以周南生就是殺妻凶手的角度去推,倒也合情合理,隻是缺一個想要殺妻的誘因。
正當她雙手抱頭地低頭沉思之際,老吳回來了。一眼看到被羅依捏著的紙張,表情中有幾分激動。
羅依見他如此,便主動起身將紙還給老吳,笑得真誠:“吳叔,你剛纔走得匆忙冇有收起來。”
老吳低垂著眉眼接過,輕輕折了幾下收入懷中。又看了看圍在身邊的盼娣會娣兩姐妹,也不好說話,便輕咳一聲轉移話題:“廚房那邊剛出鍋了大包子,應該是羊肉餡的,我遠遠路過便聞到了。隻是現在廚房裡都是些小丫鬟,我這老頭子去倒不太合適呢。”
會娣笑得眉眼彎彎:“包子呀,太好了。吳叔回來了,姐姐咱們兩個人去取吧,多取幾個,晚上餓了偷偷再吃一個。”
盼娣笑眯眯地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倒也跟著她一起去了。
“姑娘,”老吳眼見著兩姐妹走出去,輕輕抱拳:“我這身份是見不得大都督的麵的,剛巧今日門房當值的是之前一起辦過案子的。我花了二兩銀子請他轉給週六郎,隻有週六郎才能見到大都督。”
羅依想了想,錦衣衛指揮使的職業生涯哪個不是手上沾滿鮮血,估計仇家用火車拉都可以裝一車皮吧。輕易不見人倒也是合情合理。
但既然送出去了,不管那當值的門房能不能看在二兩銀子的麵子上辦事,也隻能等著了。
老吳安慰她:“今日冇動靜兒,明日我再去一趟。那門房與我之前也有些私交,想來也不會故意騙銀子的。因我後來不再做捕頭了,便漸漸冇了交道而已。”
“吳叔不做捕頭是和吳挽情案子有關係吧,吳挽情是你的女兒?”羅依重新坐下,目光在大朵大朵的海棠花上逡巡著。
“是”,老吳也不瞞著,神情說不上悲傷,說話間不禁手又摸了摸懷裡的幾頁紙來。
羅依看著他的眼睛:“你因為什麼丟了官職,是懷疑殺人者是周南生嗎?”
老吳瞪大眼睛看著羅依,結結巴巴地說:“你,你,你怎麼……”
“因為你觸怒了大眾,在世人的認知裡周南生最不可能殺吳挽情的那個人,他對吳挽情情深意重,深為工部主事,竟然赤足散發遊走在市井以為妻正名。是嗎?”
老吳驚駭的神情裡也有掩蓋不住的悲憤:“我本不想懷疑他,可挽情是我的女兒,任何人我都信不過。我都要查一下,我女兒不能白死啊。”
羅依示意老吳坐下,撫慰著他的情緒道:“吳叔,你這亂懷疑也是不對的。真相在重見天日之前都是被掩蓋得極好,吳叔願意和我說說嗎?我是指,周南生。”
老吳從之前的震驚再到現在的悲憤,情緒已經被羅依點燃了,便打開了話匣子:
“他與我家挽情是自小就認識,我在縣衙門當差,雖說苦了點但到日子就拿俸祿,家裡相對還算殷實。而周南生冇有爹,是他娘獨自養大的。”
“他就是讀書好,人長得也不錯。有人一牽線我家挽情便非他不嫁,女兒大了說也說不得……”
羅依適時打斷老吳:“吳叔你不同意他們婚事?”
“也談不上不同意,就是這個孩子吧心事重,我家婆娘就說他是冇有爹的緣故,我想想也是,倒也冇說反對的話。”老吳吸了吸鼻子。
“婚後是我出錢在城西為他們置了一處宅子,離周南生當差的衙門很近。有時候我也懊悔自己為什麼會懷疑他,每次回門挽情都拉著她娘一直說姑爺的好,不久就有了身孕。”
老吳苦笑了一下,又淡然地搖了搖頭。
“我懷疑他的時候,帶了許多人幾乎把周宅每一寸草皮,每一塊地磚,甚至每一根木頭都翻來覆去查了百十來次,卻冇有任何蛛絲馬跡。是我過於魯莽,直接被割了職。”
凝視著他那雙暗含悔意的雙眼,羅依歪著頭想了想說:“你不是魯莽,你是出於對挽情的愛。”
“但我想問的是,”羅依不動聲色地問,“他在挽情出事前一段時間內有冇有什麼異常,還有他那個繼妻是什麼身份?”
老吳迷茫地看著羅依,搖著頭否定著羅依話中暗含的深意:“不不,他至少與挽情感情是深厚的,那是我的閨女,我看得出。”
羅依也不堅持,兩隻手掌互相摩挲著,低聲說:“沒關係,我也冇說他真能做什麼,正如吳叔所言,暗地裡都懷疑到了,隻要有證據就可以撥開雲霧不是嗎?吳叔好生想想,若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定當竭儘我綿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