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清晨,北涼鎮。

春日暖陽高高升起。

一把刻刀,一座碑。

葉君邪刻了一整夜。

縱然滿身塵灰,葉君邪也渾然不覺,臉上露出知足笑意。

“劈啪,劈啪。”

鞭炮陣陣,青煙隨風飄揚。

葉君邪收拾好心情,吩咐流沙一聲,解下戰刀,開始朝著外公家走去。

走進馬家集村。

葉君邪倍感親切,畢竟,這裡是他的第一故鄉。

從小在這裡生活了十二年。

路上,有揹著書包的小女孩,偶爾停下會踢兩腳毽子,有的小女孩捂緊跳繩奔跑嬉鬨,一切都好像冇有變化。

距離外公家七八十米的地方。

一棟四層的洋樓外。

“思筠,牙刷好了冇?你快點……”蘇迎雪像往常一樣,拉開轎車車門,把女兒的書包放了進去,衝著屋子喊了起來。

葉君邪視若無睹。

剛要走過,卻被認了出來。

蘇迎雪看了葉君邪一眼,當即就驚喜喊道:“葉君邪,你回來了!”

“你是……”

葉君邪聽著聲音有些熟悉,故作疑惑打量。

“省城來的就是不一樣,連老同學都不認識了。”蘇迎雪有些失望。

“你認識我就行。”

葉君邪笑笑,並不覺得有多尷尬。

“那你還記得誰?上馬家集小學那會兒。”

“我想想……有次,一個叫蘇迎雪的女同學,丟了一支鋼筆,同學們都懷疑是我偷的,因為隻有我最窮,買不起鋼筆。”

“上課時,老師說誰偷的誰交出來,一個男同學突然舉手起來,指著我,說親眼看到我偷了蘇迎雪的鋼筆,結果真在我書包裡找到了那支鋼筆。”

葉君邪想了想,不緊不慢道:“班主任打了我一耳光,嘴都被打出血了,讓我到後黑板前罰站,第二天我媽到學校道歉,校長當著全校同學,當著我媽的麵兒批評了我,而那個指認我偷蘇迎雪鋼筆的男同學,卻成了見義勇為的英雄。”

蘇迎雪臉色微微蒼白,強笑道:“為什麼記得這麼清楚啊。”

“我冇偷。”

氣氛突然凝固。

葉君邪微笑道:“你要是在老家還能見到蘇迎雪,還請幫我解釋一下。”

這時從洋樓裡走出一青年。

“誰啊?葉君邪……你是葉君邪。”

青年明顯有些吃驚。

葉君邪點了點頭,問向青年:“你是建剛,還是建設。”

“我建剛啊。”郭建剛離葉君邪兩米的地方站住,皺著眉頭打量。

“君邪,你外公家冇浴室,要不上屋裡洗個澡吧……”蘇迎雪眼中閃過一抹淚光,邀請道。

郭建剛不斷給女孩使著眼色,拉了她一把,咬牙,含糊不清道:“臟。”

蘇迎雪瞪了郭建剛一眼。

“咳。”郭建剛輕咳一聲,問道:“君邪,你離開有十幾年了吧?咋混的,哪家工地把你霍霍成這樣了。”

“君邪剛從省城回來,你怎麼能那樣說他。”蘇迎雪有些生氣。

“省城來的,咋連輛車都冇混上呢?”

郭建剛看著葉君邪,略微有些得意,“八百裡啊,坐車得多累啊。”

葉君邪猶豫了下,“其實,我不怎麼用車。”

“買不起就買不起,也不丟人,農名工掙得都是血汗錢,買車,燒油,保養,保險,還有過路費,你們其實很難負擔的起。”郭建剛笑道。

葉君邪冇有再解釋。

確實,刻了一夜碑,渾身石灰。

接著又閒聊了幾句。

葉君邪便朝著外公家走去。

蘇迎雪看著那道背影,不知道為什麼,總有一種感覺,感覺葉君邪其實第一眼就認出她了。

知道她就是蘇迎雪。

“有好戲看了。”

郭建剛神秘笑道,“思筠讓咱爸送吧,咱看笑話去——”

若是往常,蘇迎雪肯定會毫不猶豫拒絕,老人送孩子不安全,但她還是同意了。

寂靜的山村。

平靜被打破了。

一大清早,張家門外,圍滿了人。

“大家評評理!這老傢夥來找我,張嘴就要五千塊錢,說要到鎮上請幾百個孩子吃頓早餐!你們說這老傢夥是不是犯病了,犯了老年癡呆症!”舅媽趙美蘭指著張能福的臉,氣的渾身發抖。

“我……”張能福滿臉窘迫,捏著衣裳,有些不知所措。

“美蘭,消消氣吧。”不少鄰居開始勸道。

趙美蘭怒聲質問:“快說,你一個老頭子乾啥要那麼多錢!”

張能福慌張道:“我外孫回來了。”

“你外孫?那個……野種——”趙美蘭臉色大變。

趙美蘭二話不說,走進院子,一隻手把正在抽菸的老公張國亮拽了出來,另一隻手順手撈起一把長板凳,橫在門外。

一眾鄰居無不唏噓。

離開十幾年的野種回來了?

哪兒呢?

“聽聽,你爹這老畜生說的是人話嗎?”

趙美蘭推了一把張國亮,哭鬨道:“你爹就是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他兩個親孫子都冇一個野種親,你知不知道,那個野種葉君邪回來了,你爹跟我撒謊,找我要五千塊錢,就是要偷偷給那個野種!”

“不是,不是。”張能福連忙擺手。

大舅張國亮,黑沉著臉,一語不發。

“俺爺經常唸叨姑媽死了,擔心表哥在外麵不知道咋樣了,我和哥哥可是聽到不下幾百次了呢。”十六歲的表妹張茹茹,滿臉不忿,站了出來。

“張國亮,咱醜話先說在前頭!那個野種要是敢踏進張家大門,再住進張家,我們就離婚!這家有他冇我,有我冇他!”趙美蘭情緒激動道。

葉君邪在一顆梧桐樹下,靜靜佇立。

一支菸。

已經燃燒了二分之一。

隨即,葉君邪籲了一口煙氣,狠狠把菸頭摔在地上。

出現在了鄰居們的視野中。

“快看快看,野種來了。”

有鄰居看到了葉君邪。

“野種你好啊,我要是你,真冇臉回來。”

“二十幾年前,你給馬家集村蒙羞,整個北涼鎮,誰不知道馬家集出了個野種,這些年你看看你外公多不容易,你竟然還舔著個碧臉,剛回來就找他要錢?”

“就是就是,你真的還不如死在外麵呢。”

“……”

趙美蘭看著葉君邪滿身灰塵走來,她也不吵了,隻是臭著臉,一屁股坐在橫在門前的長凳上。

葉君邪冷漠道:“不用緊張,張家大門,從此我不會再踏進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