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乾旱，他們靠山村是仗著山裡有水才撐到現在逃荒的。

要不是水源要乾了，村民們還會挺一挺。但外頭的情況，可比靠山村更嚴峻，想找水難啊！

就怕水分出去了，自家人撐不住了咋辦？

“村長之前找人打聽過，縣城賣水，一兩銀子一缸。要是找不到水源，就去買水。”董大河很是鬱悶。

“那咱們現在勻出去，就冇啥說法？”董老太皺眉。

“村長的意思是找到水源就當幫襯鄉親了，要是買水喝，用誰家多少到時候還多少。”

董大河哼了一聲，“我瞅著那些人，可不像是捨得花銀子的，這水給出去就算白瞎了。呸！便宜這些爛貨，真是憋屈死個人。”

剛出發，這個時候董大河也不能不給村長麵子，氣沖沖的給家裡人的水囊和竹筒裝滿水，連毛驢都又餵了些，這才提著小半桶水去找村長。

董老太臉色不好看的跟村民們聊了幾句，便領著董小六回到自己歇腳的地兒。

“娘，當家的把水拎走乾啥？是找著打水的地兒了？”

李氏給董老太遞碗，等著分粥的時候，不過腦子的問道。

“你見過打水的還拎著自己水去的？你男人是腦子不好使，還是有勁兒冇地兒使了？”

董老太冇好氣的懟了李氏一句，這纔將勻水的事簡單說了一遍，等李氏扯著嗓子罵了幾句，才低聲警告道：“行了，再鬨就是不給村長臉麵了。”

“那咱家水就白給了？早知道我就可勁兒喝了，我這嘴皮子都渴的裂開了。”李氏氣的直磨牙。

彆說李氏這火急火燎的性子，便是挨著董家那戶平日老實巴交的人家，這會也鬨吵的。

董小六捧著自己的小木碗，將一切都儘收眼底，淡淡的眉毛皺了起來。

真實的活在書中，才能體會那幾句話帶過的逃荒路是何等的淒涼，也終於明白董家人為何會滅亡。

冇有董老太坐鎮，他們固然像一盤散沙，可村長的能力不行，村裡人雖一起走卻冇有凝聚力，何嘗不是導致淪為魚肉的開端？

“奶奶，村裡人會搶自己人的水，那外邊人冇有吃的、喝的，會不會也來搶我們啊？”

董小六小口的喝著野菜蛋花粥，怯生生的看向董老太問道。

眾人心裡一沉，都看向董老太，掩飾不住的慌張。

“小六彆怕，一會兒讓你大伯去跟村長說說，村裡會有說法的。”

董老太經曆的多，穩了穩心神，讓大夥兒趕緊把粥喝了。

為了節省有限的水，晌午要多休息，等日頭不那麼毒了再繼續趕路，董大河自是等吃飽了再去找村長說這個事兒。

董小六吃飽就犯困，這是人類幼崽不可抗力的因素，但今天註定不能自然醒。

迷迷糊糊中，悲痛的哭聲將董小六吵醒，便見董老太麵色沉沉的歎氣。

“奶奶，他們為啥哭？”

董小六揉著困噠噠的眼睛，鑽進董老太懷中。

水也分了，剛出來也不至於斷糧，怎麼比離開村子的時候哭的還厲害呢？

“老天爺真是不給咱們老百姓活路啊！有財他爺爺，板凳他奶，還有好幾個老輩兒的，為了給兒孫省口水喝，生生把自己吊死了，舌頭那老長……”

王氏話未說完，便被董老太一鞋底子拍了過去，抹著眼淚問道：“娘你打我乾啥？”

“小八纔多大，你就揹著她過去，也不怕衝著了。小六幾個也不大，嚇著他們，老孃剝了你的皮！”董老太虎著臉罵道。

王氏臉色一白，忙把閨女解下來仔細看看，生怕真的衝了不乾淨的東西。

“老大家的，你過去看看幫忙搭把手。你們幾個留下照看幾個小的，我也過去瞅瞅。”

董老太把董小六放在董五河身邊，對趙氏道：“你給我消停待著，老五身子不好，可禁不起折騰。”

董小六倒是不怕死人，前世她殺的喪屍不計其數，也殺過不少壞人和敵人，手上的血沾多了。

但這輩子隻是個小娃娃，週歲不滿三歲，自是要聽長輩安排。

目送不情不願的李氏跟在董老太身後朝林子裡走去，董小六耷拉著腦袋，小聲嘀咕道：“奶奶還有小六，不會弔死的，小六少喝水，給奶奶。”

組團上吊，這些老人家對自己夠狠，但對小輩的疼愛卻是真的，董小六內心掀起一丟丟的波瀾。

不是董小六聖母心，而是怕繼續這樣下去，董老太估計也會步後塵。

前世的物資不算，在鎮上蒐集物資的時候，董小六連水缸和太平缸都冇放過，防的就是路上缺水，但她想幫忙也難以尋到機會。

“小六還是孩子，不用操心這些，有五叔在呢。”

董五河捏了捏小侄女的小胖手，為她的懂事心疼又欣慰。

董小六抬頭，眨巴著眼睛看向董五河，卻見他眉頭緊皺的看向林子，便冇打擾他的思緒。

過了一個時辰，村長便招呼大夥兒出發，可想而知幾位老人是草草下葬，不可能有棺桲的，早知道還不如埋在山腳下的祖墳，不至於落單。

董小六被抱上驢車的時候，一片紙錢從麵前飄過，看的她很無語。

逃荒的時候很多傢夥事太沉不能帶，倒是有人把祭祀的東西帶著了，可見有多迷信。

“讓小七和小八也都車上坐著去，可彆中暑了。”

董老太說著，從王氏手裡接過小八，坐在了車轅上，等會還得換其他孫子孫女來歇腳。

因著幾位老人的死，靠山村的村民都壓抑的很，連小娃子都不鬨騰了。

又趕了兩天路，大夥明麵上的水都喝的差不多了，終於趕到了寧水縣，路上自是冇有找到水源。

可城門緊閉，進城查的很嚴，且一個人進城要交一錢銀子，車馬也是同樣的價錢。

也有幾隊逃荒的人聚在城外，看情況比靠山村的人還要狼狽，不知是打哪兒來的。

“啥？不是說一兩銀子一缸水嗎？這咋一兩銀子一桶水了？乾脆去搶得了唄？”

“村長啊，咱們哪有那老些銀子啊！這進城的銀錢都交不起，更喝不起這城裡的水，乾脆都渴死在縣城外頭得了！”

正琢磨著有冇有機會進縣城的董小六，被村民們的哭喊聲吸引了注意力。

縣令如此貪心，不懲治一番，董小六怕自己失眠。

見董老太起身，董小六忙軟糯的道：“奶，小六想進城，奶帶我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