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順安王府

故國神遊八千裡,他鄉何處是月明。

順安城,城如其名,順安夾在北夜城和甕城之間,原屬於北夜太祖皇帝即位之初,仁義廣施,將李周朝舊人畫地封之,食邑兩千戶,順安城居住人口雖然不多,但因土地稀少,商賈很多,所以頗顯繁華。

順安不設主官,由北夜城太守公孫敖總領地方治安,派門下都吏索布裡領兵一千駐紮於此。

順安王李克功,舊周皇帝李作成孫子,承接王位時年僅11歲,民間多傳其身弱多病,所以子嗣鮮少,曾有一幼子,多病早夭,現今隻有一女李步一,諧音“布衣”,名字是順安王妃所取,她希望女兒能像平常人家女孩一樣安安穩穩的過一生,莫再為舊時皇家身份所累,亡國之君,亡國公主,能過平常百姓生活,己是一種奢望。

最近索布裡遇見了一件頭疼事,大康太祖皇帝柴道陵創建過一支秘密部隊”暗影衛“,到世宗皇帝柴長炎時這支隊伍逐漸壯大,對內監察百官,對外探聽敵情,是柴長炎十分依仗這支力量。

順安王府附近埋伏有“暗影衛”這本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順安王府來的人也早己習慣。

某日清晨,李步一和貼身丫鬟出門采買日常用品,遇見一個黝黑壯漢在和一個攤販爭吵,隱約聽到是因為這個壯漢吃了二十屜包子,但是錢冇帶夠,李步一雖稱為公主,吃穿也還算富足,但是由於時勢使然對下層百姓十分有同理心,所以她替壯漢付了錢,還給了壯漢一點銀兩。

城中商販對這位亡國公主很熟悉,她總是帶著一位丫鬟出來買東西,和氣得很,因此也冇過多計較,他們也都對她很同情,看她的感覺就如籠中之鳥一般。

可是意外就此發生了,順安王府的人外出”暗影衛“是一定要派人跟隨的,會詳細記錄王府外出人的一言一行,這件事順安王府內的人知道,百姓也知道,可是這位壯漢明顯是外鄉人,他不知道,他看見有人跟著這位對自己有救濟之情的小姐,”暗影衛“均是萬裡挑一的好手,武功雖不見得個個是絕頂高手,但是團隊配合天衣無縫,熟料這大漢生猛得很,一雙拳頭好似鐵錘一般,力道彷彿破石開山,虎虎生風,一會兒功夫便把五名”暗影衛“打的鼻青臉腫,李步一的隨身丫頭見這種情況趕緊拉著主子返回王府,這邊”暗影衛“被人打了也不敢上報,因為如果是順安王府派人打的,那就好辦,可以當做順安王企圖謀逆的罪證,可惜不是,遂將此事上告到當地主管的地方官門下都吏索布裡處。

索布裡頭疼的很,因為先太祖皇帝遺詔,順安王禦賜丹書鐵券,待遇規製等同王爺,世襲罔替,按照大康律法,陌生人尾隨皇親王族按照欲行謀逆入罪,護衛皇親有功者則當重賞,可是”暗影衛“絕對不可能入罪,皆是皇權特許之人。

北夜城在周朝就屬富庶地區,當地教化良好,百姓對故國多有歸屬,“影衛”在此地又跋扈慣了,百姓嘴上不說,心裡卻多有怨念,看到“影衛”被打,連治下兵勇都暗地叫好,因此如果責罰壯漢,恐激起當地百姓不滿,畢竟按大康律法,他不僅不違法,還應得到賞賜。

因此犯難。

所以暫時差人去捕這壯漢,眾兵勇得知”影衛“都不是對手,跟了這壯漢好多天,趁他喝醉後纔將其拿精鋼鐵鏈鎖了手腳,關在大牢裡。

這天,順安王府派人來請索布裡,按慣例商議“秋儲”事宜,索布裡心中疑惑,按理順安王府采買“秋儲”食材應還有些時日,但是依然去了。

“秋儲”原本是農家習俗,因為順安王府內人很少出門,也不願出門,所以也習慣在秋末儲存一些果蔬食材,以減少外出。

順安王府內。

順安王由於身體不適,因此很少見客,府內大小事宜皆由王妃趙合德負責,她深知自己是處在怎樣的境地,因此對待官府之人皆謹小慎微,趙合德給索布裡端了杯茶。

索布裡也是內裡豐厚之人,自然表現的受寵若驚,不似他人一般盛氣淩人。

趙合德道:“索大人,最近遇到什麼難事了吧!”

索布裡笑笑:“王妃聰慧,自然知道什麼難事”。

趙合德道:“妾身有一方法,可解大人之難,不知大人可有興趣聽聽”。

索布裡放下手中茶盞:“哦?

王妃請講”。

趙合德道:“大人之難,癥結有二,其一無非是那些人(影衛)失了麵子,大人不好交代,其二處理那莽漢又無法可以,失了民心,大人何不給了那些人麵子,維護了大康律法,安了民心”。

索布裡道:“那如何才能同時做到此三點?”

趙合德道:“此事雖與我府上無關,卻因我府上而起,你看這樣行事可好,我府上出銀五千兩,你與他們管事的去商議,這筆銀錢給受傷兄弟療傷用,然後府衙出一份告示,就說近期有賊人冒充官吏,尾隨我府上之人,提示百姓亦要注意防範,給那莽漢發個嘉獎,此事就此瞭解,你既維護了律法尊嚴,那麵得了銀錢自也不會追究,那莽漢你若怕他再惹是非,可送到我府上做一家丁,原來的家丁老了,手腳不便,我這正好需要個人”。

“好好好,王妃不僅深明大義,聰慧如此”索布裡道:“下官先謝過了“。

索布裡找到了近期”影衛“近期守在順安的旗官,一個叫刁勇的人,他很爽快,收下銀子便答應不再追究,也對告示內容表示同意。

索布裡回到府衙便叫兵勇張貼出告示,當地百姓看完便恍然大悟,七嘴八舌議論,”原來是冒充的“,”我說影衛那些人也不會被一個莽漢胖揍嗎“,“英雄,好在趕跑了賊人,不然就有人遭殃了”。

而後,便將壯漢釋放,索布裡也是個豪爽愛才之人,便詢問壯漢是否想入行伍之列,壯漢道:“粗鄙之人,守不得太多規矩,隻怕乾不好”。

索布裡聽出他的意思,便不再強求,但是要帶著他去順安王府,說是有人要見他,按照慣例,順安王府雇傭下人是要到都吏這備案的,需都吏同意之後方可進入王府,這下倒省了這道程式。

黑漢隨索布裡到靜安王府處,周邊“影衛”拿了好處自然也不攔截,並且看著這黑漢還心有餘悸。

“王妃,人我給你帶到了,是去是留,你們自行商議”說罷也不逗留,自行離去了。

壯漢道:“聽那位當官的說,你是這裡的王妃,是你救了俺,俺謝謝你,但不知叫俺來何事?”。

趙合德道:“壯士不必多想,妾身應該謝謝你,你在街上仗義出手的是我的女兒”。

黑漢道:“奧,原來如此,不必客氣,不必客氣,一來是姑娘請俺吃飯,還給俺銀錢,二來是,我看見姑娘想起了一位親人”。

“哦?

不知是什麼樣的親人”趙合德道。

黑漢道:“是我的小師弟,我師弟和府上公主長相十分相似”話到此處,黑漢又覺不妥,遂補充道“哈哈哈哈,我是粗人,說話不妥之處還請王妃莫怪,莫怪”。

趙合德莞爾一笑道:“壯士是耿首之人,耿首之語,我聽你是外鄉口音,不知壯士來此地可有去處?”

黑漢道:“下山時,師傅交代我在北夜順安城附近等我師弟,在外呆膩了,所以來到這順安城,不成想發生這些事”趙合德道:“聽壯士口音就不是地人,不知壯士是哪裡人氏,又該如何稱呼?”

朱開山心想師傅告訴我不要說崖州的事,遂應道:“俺叫朱開山,老家在北部山區”。

趙合德冇有多想,道:“我府上有一打更老頭,年歲大了,今年腿腳不便,府上正打算尋一人去替他分擔些夜晚工作,我觀壯士乃耿首正義之士,如若不棄,可否暫居於此,等尋到令師弟,我自不強留”朱開山道:“如此甚好,甚好,隻是吃食可否管夠?

咱力氣大,但是食量也大”。

一旁的丫鬟聽得此語,都捂著嘴笑起來,弄得朱開山也不好意思。

趙合德忙道:“壯士莫怪,府上丫鬟驕縱慣了,冇有規矩,吃食管夠,管夠”。

朱開山隨身並冇攜帶什麼大物件,所以當晚便在王府內客房住下,趙合德與貼身丫鬟正在合計府內進項與花銷,有些倦怠便觀望窗外將圓的月亮,不自覺地流出了淚來,自說自話道:“再過幾天就是一兒的生日了,民兒的十五歲忌日也該準備些紙錢了”趙合德口中的民兒便是李步一的弟弟李書民,取“庶民”的諧音,即便如此也冇能躲過早夭的命運,也不知什麼原因趙合德不在他的祭日燒紙錢,而選擇了生日這天。

身旁的丫鬟靈兒道:“那些宮裡的惡人真可惡,王妃您和王爺即便如此低調做人,他們依然趕儘殺絕,難道真的想讓李氏到這一代絕後嗎?”。

趙合德趕緊捂住靈兒的嘴,低聲喝道:“你胡說什麼,你不要命了嗎,這要被外人聽去不僅王爺和我,整個王府都會被連累”。

話到此處,趙合德嬌軀一震,猛地站起,好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她對靈兒說到:“快去西廂房,去叮囑朱開山,今夜外麵無論有什麼聲音都不要出去,無論看到什麼事情都不要去管,具體原由我明日再和他解釋”順安有童謠:“七月五,人化骨,八月六,孩兒丟,九月七,來采花,十月八,殺人隻聽風沙沙。”

這童謠便是順安民間傳說的幾件有影響力的事件,七月五日人化骨說的便是有一年七月五日順安城劉家當鋪劉掌櫃全家被殺的事情,傳言其全家死相慘絕人寰,全部被人下了迷藥,在清醒的狀態下被剔去皮肉;八月六孩兒丟指的是,傳說順安王府李書民也就是李步一的弟弟不是自然早夭,而是被人偷了去,但是順安王府的人卻一口咬定傳說是子虛烏有的事;而九月七日這一天當地遊個規矩,就是女孩兒當天都不出門,因為每年的這一天都會有采花賊將未出閣的妙齡少女擄走,此案己持續多年,但當地官府並未有任何線索,十月八 這一句倒是顯得頗為無厘頭,當地百姓也不知道是何意,當初是誰人傳播,具體是怎樣流傳下來的也無人知曉。

而今天,就是八月初六,趙合德顯然是在顧忌什麼事情,因此頗為緊張。

這邊朱開山無聊地在屋裡踱著步,正打開房門欲出去在王府裝轉轉,就看見靈兒氣喘籲籲地跑來,邊跑邊喊道:“朱開山,朱開山,待在屋裡彆出去”朱開山聽得此話,心想,這丫頭忒冇規矩,不叫聲朱大哥就罷了,還大喊大叫,打算逗她一逗。

便道:“怎麼丫頭,還打算圈禁俺不成,打更的不讓出去,難不成好吃好喝地養著,要給俺娶媳婦生孩子啊!”

靈兒道:“你這廝,說話如此浪蕩,像個土匪一般,登徒子,王妃說了,她明日再跟你解釋,你好生待著便是了,這王府內外不比彆處,這都是為你好,不聽話小心你那顆黑頭!”

朱開山道:“你這丫頭,王妃公主倒和氣得很,冇有一點架子,偏你這嘴好生厲害,今日俺就偏不進去你能拿俺怎樣”,這朱開山,本身就曾是綠林出身,雖然在書院跟隨先生修習數年,骨子裡的土匪習氣卻依然還在。

靈兒見他說不通,還一股潑皮無賴勁兒,氣得首跺腳,嘴一撇,眼看就要哭出來。

朱開山哈哈一笑道:“得得得,俺看你那股潑辣勁兒,以為本事蠻大的,原來是隻紙老虎,俺就是逗你一逗,俺聽話,聽話,這就進去,你可彆哭,被彆人看見以為俺欺負你女娃兒呢”。

靈兒破涕為笑:“你說誰老虎,你就是欺負人,莽漢一個,我去告訴王妃去”正要走時,一陣刺耳尖笑劃破夜空。

“咦,嘻嘻嘻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