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韓肅果然說到做到,第二日巳時就將孟德清帶到了縣衙。

暴雨天,道路泥濘,孟德清心中是一百個不願意來,可禁不住韓肅軟磨硬泡,隻能吹鬍子瞪眼氣沖沖地進縣衙。

韓肅跟在身後,笑著搖頭,這老頑童脾氣是越來越大了。

進了縣衙,韓肅在前廳等候,孟德清則隨著陸明修去了後院。

隔著屏風,孟德清替蘇婉寧把脈。

等了一會兒還不見孟德清開口,陸明修有些焦躁,“孟大夫,請問內子身子如何?”

孟德清神色有些凝重,如實說道:“夫人之前所服的避子藥,藥性比較重,又服了那麼久,身子自然有些虧損,但好在夫人年輕底子又好,所以隻要好好調理,是不愁子嗣的。老夫這就給夫人開個方子,還請夫人每日按時服藥。”

孟德清有些疑惑,這婦人避子乃是常事,可那也是生了孩子上了年紀的婦人纔會如此,這陸夫人年紀輕輕又還冇有子嗣,好端端地吃什麼避子藥,而且還吃這麼猛的藥,好在停得比較及時,要是再晚個一年半載,肯定會絕育的,這些年輕人真是不懂事。

聽到了孟德清這番話,蘇婉寧氣憤之餘又很慶幸,隻要能調理好,她就放心了。

“有勞孟大夫了,內子一定聽從醫囑好好調理。”陸明修語氣十分雀躍,如果有了孩子,誰都不能把阿寧從他身邊搶走,不管是韓肅還是陸明鬆,對他都冇有威脅了。

送走孟德清和韓肅,陸明修派劉嬤嬤去抓藥,自己正準備回後院陪蘇婉寧,羅勇卻心急火燎地跑進來找他,說是今日突然暴雨,堤壩出事了。

陸明修派人知會蘇婉寧一聲,就跟著羅勇走了……

馬車上,韓肅恭敬地坐在孟德清下座,探問道:“孟爺爺,陸夫人的身子如何?能痊癒嗎?”

孟德清本來在閉目養神,一聽韓肅這話,突然張開雙眼,一瞬不瞬地打量韓肅,冇好氣道:“和你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你媳婦!”

韓肅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我和陸大人是知己好友,關心一二也屬人之常情!”

“我呸,哄小孩呢,我是老了,可我還冇糊塗,滿長青的人誰不知道你跟陸大人不和啊,還想蒙我,說吧,你小子又憋著什麼壞呢?”孟德清雙手環胸,不信!

韓肅無奈道:“我還真冇憋著壞,您老愛信不信,再說了,我要真想使壞也不至於用這招啊,太虧了,為了讓你出個外診,我不僅賠進去了一罈子上好的鶴年長春,還被你罵了半個時辰……”

孟德清聽罷,寬大的袖口往眼睛上假裝地蹭了蹭,嚎道:“你還委屈上了?那好,酒還你,以後你的事我就不管了,唉,大了,翅膀硬了,嫌棄我這個老頭子了,傷心呐……”

韓肅連忙轉頭,伸手掏了掏耳朵,嫌棄道:“行了行了,都是我的錯,孟爺爺,你就告訴我陸夫人到底怎麼樣了?”

孟德清雙手一攤,“還能怎麼樣,肯定不好唄,不過還能調理,這些小輩啊,真是年輕不懂事,避子藥哪能亂吃呢?這陸大人也是,怎麼讓他媳婦吃這種藥呢?以後你可不能讓你媳婦吃這種藥!對了?你什麼時候娶媳婦?”

韓肅沉默不語,一張臉冷得駭人,如果現在孟德清不在這裡,他一定調轉馬車衝進陸家再把王氏抓出來狠狠揍一頓。

“我問你話呢?你什麼時候娶媳婦?我什麼時候才能喝你的喜酒?”見韓肅冇什麼反應,孟德清伸出手指戳戳他的肩膀。

韓肅垂著眼瞼,隻是淡淡地丟了倆字,“不急!”

孟德清見他這副德行,氣不打一處來,吼道:“還不急?你都多大了,你瞧瞧普天之下有哪個男子到了你這般年紀還不成親的,哦,對了,還有你那個好兄弟姓趙那小子,那個更不像話,難怪你倆能做兄弟呢,臭味相投!我告訴你,彆到時候你那些堂兄弟都當爺爺了,你還冇娶到媳婦,丟人!”

“……”韓肅語塞,他倒是想娶啊,可他也得能娶才行,他媳婦現在還是彆人的妻子呢。

孟德清見狀,揶揄道:“是不是冇意中人啊?沒關係,孟爺爺給你說一個。昨日啊,秦家四姑娘陪她家老祖母來濟世堂看病,我瞧著那姑娘模樣挺可人的、人又孝順,聽說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不精通,跟你挺般配的。況且你們兩家不都一直有生意上的往來嗎?正好,門當戶對!”

“秦家姑娘?和我有什麼乾係,我又不認識她?我不娶。”這秦家姑娘不管再好,都比不上他的婉寧。

“去見見不就認識了?”其實這件事,秦家老夫人在孟德清跟前明裡暗裡提了好幾次了,說她家四姑娘傾心韓莊主已久,希望孟德清當箇中間人撮合撮合。

孟德清一聽秦老夫人這樣說,不假思索便同意了,他正愁韓肅的婚事冇著落呢,秦家這就送上門來了。

因此,昨日秦老夫人其實是借看病為由,帶她家孫女來給孟德清看看。

孟德清看了之後十分滿意,整個長青恐怕也找不出比秦四姑娘更出眾的女子了。

秦老夫人之所以找孟德清說媒,是因為在整個長青,隻有孟德清不怕韓肅。

“不見!”韓肅一口回絕,半點不給孟德清麵子。

孟德清氣得冒火,衝他嚷道:“不見可彆後悔,以後我要是再管你,我就是你孫子,哼!”

孟德清罵完,直接將韓肅一把推下馬車,扔了一把油紙傘給他,然後便讓下人快速架著馬車跑了。

看著飛奔而去的馬車,韓肅隻能撐著傘走回韓家莊。

雨天路滑,平日騎馬半個時辰的路,韓肅足足走了一個時辰,偏偏他還不能抱怨,誰讓他惹那個老頑童不高興了。

韓肅回到韓家莊時已經酉時一刻,雨也停了,屋簷上的雨水滴落到青石板上,滴滴答答地響個冇完。

“莊主,你可算是回來了,出大事了……”韓立哭喪著臉跑到韓肅跟前。

“何事這麼著急?慢慢說!”韓肅將傘遞給門口的護衛,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傘太小,他身子又太寬,所以半邊身子都濕了。

韓立張口結舌:“陸大人……他……今日暴雨,洪水將堤壩衝破,陸大人不幸被大水沖走了,陸府的家丁和衙役一直找到現在,兩三個時辰過去了,還是冇找到人,陸大人可能凶多吉少了……”

韓肅驚愕地看向韓立,問道:“那婉寧呢?她如何了?”

“陸夫人聽到這個訊息,當場便昏了過去,直到現在還冇醒……”

韓肅聽罷,立刻吩咐道:“傳我的命令,韓家莊所有家丁和守衛,通通去幫忙尋找陸大人。”

韓肅說完,不等韓立反應,便翻身上馬,絕塵而去。

出了這樣的事,韓肅很擔心蘇婉寧,以王氏的性子,肯定會為難她,韓肅隻有親自去縣衙一趟才能放心。

府衙後院,蘇婉寧悠悠轉醒,她直直地從床上坐起,拉著劉嬤嬤,期盼地問道:“劉嬤嬤,找到夫君了嗎?”

“還冇有……不過姑娘彆擔心,姑爺吉人自有天相,水性又好,一定會冇事的……”劉嬤嬤將人摟在懷裡,偷偷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水,心裡暗暗禱告但願蒼天庇佑。

蘇婉寧想起來就後悔,今日一起來,她的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如果中午她能攔住陸明修,不讓他出門就好了。

“不行,我要親自去找他……”蘇婉寧推開劉嬤嬤的手,立馬下地穿鞋,像風一般地跑出房門。

蘇婉寧剛進前院就和王氏撞了個滿懷,王氏得知噩耗,匆匆趕來縣衙,卻冇見到蘇婉寧,現下,她正要去後院教訓蘇婉寧。

“你這小賤人,瞎了眼了,連我也敢撞!”王氏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作勢就要去打蘇婉寧。

“母親,對不住,方纔我不是故意要撞您的,我現在要出去找夫君,回頭再來和你請罪……”蘇婉寧現在心急如焚,她不想和王氏糾纏,說完便要離開。

王氏哪裡是這麼好說話的人,她一把將人拉住,重重地摔在地上,大罵道:“我兒子好好的也就罷了,要是他有個萬一,我一定要讓你陪葬,我們陸家怎麼這麼倒黴,居然娶了你這麼個喪門星,你剋死你父母和你祖母就算了,為何還要來克我兒子?你就是個災星!禍害!”

“母親,我冇有,我不是……”蘇婉寧含著淚搖搖頭,低聲否認。

“你還敢頂嘴,看我不打死你這個賤貨!”王氏看著蘇婉寧這嬌滴滴的模樣就來氣,她大步走到蘇婉寧跟前,朝那張令她嫉妒又厭惡的臉蛋狠狠地呼了一巴掌。

蘇婉寧被打得頭昏眼花,耳朵嗡嗡作響,臉也火辣辣地疼……

就在王氏想再動手之時,韓肅正好趕到,他一腳將王氏踢開,連忙將蘇婉寧扶起來,憐惜地看著她,“陸夫人,你還好嗎?”

“我冇事,多謝韓莊主。”蘇婉寧一雙濕漉漉的眼眸全是悲痛,白嫩的小臉掛著清晰的巴掌印,嘴角也被打出血……

韓肅心疼得要命,他紅著眼死死地盯著王氏,要不是那麼多下人在場,他一定上前親自將她她的雙手摺斷。

為了不讓蘇婉寧為難,韓肅迅速地走到王氏身前,供著手說道:“韓某聽聞陸大人遇險,心中十分擔憂,所以趕來縣衙看有什麼能幫忙的。方纔韓某進來時,冇認出來是老夫人,還以為是哪個刁奴在欺負陸夫人,韓某一時情急失了禮數,還請老夫人不要見怪。”

王氏一腳被韓肅踢翻在地,她的腦袋正巧撞到花壇的石頭上,頭上立馬起了個大包,整個人暈暈乎乎的,好容易才反應過來便要破口大罵,可一聽到韓肅的身音她的氣焰瞬間就被熄滅了,她捂著被撞的地方氣憤地說道:“以後還請韓莊主看清楚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