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夏冬春不過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對付她隻需借力打力即可。
“姐姐恕罪,我並非有意冒犯姐姐!”
我忙蹲下對夏冬春行禮,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卑微至極。
記憶中,這是我在宮中生存的慣常之法,以退為進,做小伏低博人同情。
這一招對那些早在宮中挨慣了冷眼與冷遇的嬪妃無用,對那些高高在上瞧不起我的高門貴女無用,卻對此時還抱有一腔熱血、樂於主持正義的甄嬛最是有用。
“問你呢!哪家的!”
夏冬春不依不饒,見我蹲下行禮反而更加得意,耀武揚威地走近,居高臨下地逼問我。
“我叫安陵容。家父是鬆陽縣丞安比槐。”
低聲下氣地自報家門,我已太熟悉旁人那瞧我不上的冷峻目光還有嘲諷家世的冷言冷語。
曾經我視這些為風刀霜劍,可如今……嗬,她們若知我連皇帝都敢質問,恐怕都要嚇得花容失色。
“果然是窮鄉僻壤裡出來的小門小戶,何苦將臉丟到宮裡來?”
夏冬春傲慢不羈,逞了兩句口舌之快就像是得了金元寶一般的有存在感。
“你可知你得罪的是包衣左領家的千金夏冬春?”
當然知道,就是知道纔要得罪。目的不是為她,而是為了入宮。
而像夏冬春這樣的千金,腦袋空空毫無城府,正是最好的擋箭牌。皇後可用瓜爾佳文鴛,我為何不可用夏冬春?
我佯裝受辱般抬頭哀求:“陵容早就聽聞夏家世代驍勇,為國儘忠,陵容身似蒲柳,能進宮見上您這樣貌若天仙的小姐一眼就已經滿足了!還請姐姐息怒,高抬貴手……”
夏冬春被我誇得眼角眉梢露出驕傲自滿之態,冇想到連我這種偏遠縣丞之女也知她夏家的威風,很是受用。
她打量著我身上的月白鑲邊素色蘇繡說道:“就你,也配穿蘇繡?京中皆以濃豔之色為美,你穿這一身,簡直笑話死人了。想必你也不會被留用,能進宮見見世麵已是幾輩子的福氣。我今日心情不錯,你若跪下向我叩頭請罪,我便大人大量,算了。”
這一次我冇有再提及要用一身蘇繡賠她,因為這一身蘇繡已穿在我身上,我也不打算對她低頭,這樣步步退讓隻是為了激甄嬛出手。
同為一身素色衣衫的甄嬛像是尋到了知己,不顧眉姐姐的阻攔擋到我的身前,看似是為我辯駁,實則是為她自己這一身素淨辯駁。
“夏姐姐寬宏大量,不值得生氣。”
“你又是哪家的?”
夏冬春見甄嬛也穿著一身素錦,臉上微露難色,似乎是生怕自己出言不遜,得罪了門第比自己更高的閨秀。
“家父大理寺少卿甄遠道。”
“大理寺少卿?也不是什麼高官嘛。”
“凡事不論官位高低,隻論個理字。”
夏冬春鬆了一口氣,臉上的擔憂一掃而空,似乎根本不把她所說的什麼“理”放在眼裡,對著甄嬛譏諷道:“你自負美貌,以為必然中選,就能指使我嗎?”
“不敢。我隻是為了姐姐著想罷了。今日漢軍旗大選,姐姐這樣怕會驚動了聖駕,若是龍顏因此震怒,又豈是你我可以擔當的?”
“即便聖駕未驚,若是傳到他人耳中,壞了姐姐賢良的名聲,更丟了咱們漢軍旗的臉麵。如此得不償失,還望姐姐三思。”
她依然是這樣口齒伶俐、巧言善辯,可如今我也不是當初那個不懂言辭的安陵容了。
“我會記著你的!”
“姐姐貌美動人,見過姐姐之人纔會念念不忘呢!”
夏冬春敗興而歸,這一回合又是甄嬛小勝一籌。
“多謝姐姐出言相助!今日之恩,冇齒難忘。”
“舉手之勞,莫要掛懷。”
她還是這般真誠大方、善良可愛、模樣也如此明媚……
她照舊地為我介紹了眉姐姐,照舊為我摘下一朵秋海棠彆在鬢邊。
她也照舊摘下她那翠珠耳環當作見麵禮送給我。耳環成色極好,恐怕比我頭上所有首飾加起來還要貴重。
我身無分文隻得細細計算、處處考量,錙銖必較才能取得一絲機會。金銀財帛於她們這些高門貴女不過是九牛一毛,於我卻是實實在在往上爬的生機。
“傳安陵容、易冰清、江如琳、戴瑩、劉蓮子、戚思琴,六人覲見。”
聽到黃規全叫了我的名字,甄嬛微笑著蜷起我的手,讓我收下她的禮物,說道:“快去吧。”
我回望她一眼,想到前路艱險坎坷,下定決心不會再指望任何一人對我真心相待,我不會再信什麼姐妹什麼情誼,唯有榮華與權勢。
走到殿外,莊嚴肅穆,皇上高高在上,太後威嚴莊重。
“鬆陽縣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六!”
聽到太監喊出我的名字,我熟練地跪地叩拜,謝恩行禮。
“臣女安陵容參見皇上太後,願皇上太後萬福金安。”
他們是權力的核心,是宮中所有妃嬪的指望,也是毒後烏拉那拉氏的保護傘。
“撂牌子!賜花!”
我知道一開始我就冇有機會得到皇上的青睞,就是此刻,他將我的希望全部打碎。
“安陵容辭謝皇上太後,願皇上太後身體安泰、永享安樂。”
我知道伸手不打笑臉人,講禮儀的人運氣總不會太差,上一次就是因這一句讓我引起了太後的注意。
“旁人被撂了牌子都一臉的不高興,你倒懂規矩。”
太後開口為我說話,也是意料之中,我突然意識太後的幫助也是入選的關鍵一環。若此次順利進宮,巴結太後也是必行之策,隻怕是我身份低微入不了太後的眼。
“陵容此生能有倖進宮,見到皇上太後一麵已是最大的福氣。”
蝴蝶,蝴蝶,它該飛來了吧?
我微微抬頭卻不見蝴蝶的影子……難道?這世間竟容不得半分差錯?我早到了宮中一刻,就改變了蝴蝶飛來的時辰?
難道被撂牌子已成定局?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