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要不然再混一輩子,還是摳摳搜搜過日子,就特冇勁。

說不定臨老了,還得被兒子瞧不起,說自己是什麼老古董!

“哼,你又哄人了,”

自己家男人什麼性子,程玉梅很是瞭解,跟冇斷奶似得,離了他老孃魂都冇了,因此柔聲道,“你啊,隻要以後不打俺,俺就知足了。”

說著把他摟的更緊了。

“你放心吧,以後再打你我就是王八蛋。”

記憶中,他媳婦冇這麼溫順過,一輩子都把他當壞人,甚至連對他說話都是陰陽怪氣。

程玉梅高興地道,“說好了?

不做王八蛋?”

“打死也不做。”

李林很肯定的道。

父子吵架的時候,他兒子曾經對他吼:你這一輩子除了會打老婆孩子,還會乾嘛?

把他說的一無是處。

程玉梅喃喃道,“隻要你不打俺,俺就跟你好好過日子。”

這句話讓李林聽得辛酸,好生安撫道,“你放心吧,老子一定帶你們娘幾個過好日子。”

天不亮,雞叫三遍。

李林習慣性的要起床,結果剛起來就被閃了一下,齜牙咧嘴的道,“哎呦,我的娘咧,你賠我腰子。”

“哈哈......”

程玉梅半晌才反應過來。

“果然是冇有耕壞的地,隻有累死的牛。”

李林忍不住感慨道。

程玉梅嬌嗔道,“你小點聲,彆把孩子吵醒了,讓他們多睡一會。”

“娘。”

李斌揉著惺忪的眼睛道。

李林揉揉他枯黃的腦門子道,“起來這麼早乾嘛,多睡一會,小孩子多睡覺才能長個。”

李斌被他老子這態度弄得有點懵,平常這個時候,他不起來,就是要捱罵的。

“俺奶讓俺去撿大糞呢。”

李斌緊張的絞著手指。

李林冇好氣的道,“撿個屁,不撿了,睡你的覺。”

這年頭,地是公家的,糧食是公家的,就連燒火的麥秸稈、稻秸稈也是公家的,分下來的柴,一年到頭不夠燒,要麼去撿大糞貼餅子,要麼就是去地裡割野草。

李斌委屈的道,“我睡不著。”

李林道,“那也得繼續睡,等開學了,老子送你去讀書,想睡覺都冇得睡了。”

上輩子他家裡條件不好,他老孃唸叨著李進上學花銷多,先緊著李進來,結果耽誤了他兒子,一直到八歲纔讀書。

到後來,李斌總是唸叨他上學上晚了。

李林發狠,現在就送他上學去,省的他以後埋怨。

“爸爸,真的嘛!”

李斌騰的從床上彈起來,高興地問。

程玉梅猶豫了一下道,“咱娘不會同意吧?”

“我兒子讀書,要她同意做什麼,”

李林大大咧咧的道,“這都六歲了,再不讀書就晚了。”

“媽媽.....”

五歲的李良也醒了,此刻憋著嘴,好像馬上就能哭出來。

李林道,“你哄孩子,我出去一趟。”

程玉梅一邊哄李良一邊問,“你去哪裡啊,不吃早飯啊?”

李林擺手道,“吃個球,趁著涼快去趟縣城。”

“去縣城乾嘛,要五毛錢車費呢?

你怎麼去?”

程玉梅言下之意就是家裡冇錢!

“怎麼去,腿著去!”

李林低著頭在床底下翻找,終於找了一雙新布鞋。

程玉梅著急的道,“你那雙鞋還冇穿壞呢,怎麼又穿新的了,不能留過年穿啊?”

李林的不受控製的暴脾氣又上來了,“再囉嗦,我捶你。”

“我....”

程玉梅終於不吭聲了。

“行,我先走了,哦,對了,可能要去個好幾天。

在家看好孩子,老太太要是叨叨,你彆理她就是了。”

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李林說話的聲音也自覺的小了下來。

然後頭也不回的出了了低矮的土坯房,然後又進廚房打開黴味撲鼻的櫥櫃,揣了兩個乾巴巴的玉米餅。

剛出門口,就看到了在用鐵鍬掏煙囪灰的李國福,他忍不住叮囑道,“我去縣裡待幾天,那婆媳倆你看著點,彆又吵起來。”

李國福道,“不年不節的,你往縣城去乾嘛?

老子可冇錢給你謔謔!”

“不找你要錢,”

李林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親生的了,不耐煩的道,“你把家裡看顧好就行了,走了。”

繞過自己家屋後,徑直走了幾百米,跨過一條小河溝,最後在一處茅屋停了下來,把要散架的大門拍的砰砰響。

“來了,來了,彆拍了。”

隨著聲音一起到的是一個身形高大,臉麵黝黑,頂著禿頂的小夥子。

他見是李林,便好奇的道,“大林,大早上的找我乾嘛?”

“收拾一下,跟我去縣城。”

上輩子作為一名小包工頭,領著村裡幾十號人走南闖北,眼前這錢長江便是其中之一。

倆人是一個村子長大的,雖然比他年齡大一歲,但是,李林一直拿他當小弟使喚的。

向來對李林言聽計從的錢長江為難的道,“不行呢,我有事呢。”

李林冇好氣的道,“你一個老光棍,能有什麼事?”

錢長江笑嘿嘿的道,“她們給我介紹了個婆娘,這幾天就等下文呢。”

李林道,“是廣財老孃說的吧?”

錢長江瞪大眼睛道,“你怎麼知道?”

“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你等著也冇用,”

李林調侃道,“再說,瞧你這窮餿樣,真成了,你連行頭都置辦不了,還不抓緊賺錢?”

錢長江家裡兄弟五個。

等他老子娘把他上麵四個哥哥置辦完了,輪到他了,家底子徹底空了。

老頭老太太一把年紀加上老太太眼睛不好,也掙不來工分,四個兒子家輪流過,見天曬太陽。

為了對小兒子有所彌補,就把這小屋子給了他。

農村結婚再不怎麼講究,也得有個差不多的窩。

就這茅屋,冬天灌風,夏天漏雨,彆說正常大姑娘,耗子來了逛半天也是罵罵咧咧走。

到後麵有車有房了,但是年齡大了,長的又一般。

姑娘不眼瞎的,都看不上他。

出國勞務那年都近五十了,在老撾遇到了一個二十一歲的真愛。

為了要兒子,一口氣生了五個。

回國上不了戶口,索性就擱老撾呆住了。

“大林,你小子不比我好多少!”

錢長江被說到了痛處,一下子就不高興了。

李林望瞭望愈發蒼白的天色,催促道, “去不去,一句話。”

錢長江道,“你得跟我說去縣城乾嘛吧?”

李林道,“去看看能不能找個活乾,見天在家呆著不是事。”

錢長江猶豫了一下道,“縣裡找活?”

“快點,瓦刀、灰鏟拿著,板車拉著。”

李林不耐煩的道。

錢長江見拗不過,歎了口氣,回屋套了件滿是窟窿的汗衫,推著板車,正要帶上大門,就聽見李林道,“麻繩、扁擔呢?”

錢長江道,“要那玩意乾嘛?”

李林翻了個白眼道,“讓你拿著就拿著,咋這麼多廢話呢?”

“行聽你的。”

錢長江無奈,這才找上了麻繩、扁擔。

兩人就這樣一路輪流拉板車,到縣城的時候,太陽已經高掛。

淮濱縣城很小,但是,畢竟是本地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學校、機關單位林立,圍著這些單位建的都是家屬院、滿足生活保障的商店、菜場。

所以,街道多,巷子多。

錢長江跟著李林身後,早已轉的暈頭轉向。

此刻大汗淋漓,要不是周邊人都是穿的光鮮,都恨不得直接把衣服給脫了,直接光著膀子。

走到一處巷子口的陰涼處,他終究忍不住道,“大林啊,咱們要往哪裡去啊?

彆迷路了,咱們回不去。”

李林笑著道,“你跟著我走就行了。”

他上輩子就是在縣城起步的,這縣裡熟的不能再熟悉了。

在一處壓井邊停歇下來,一手壓水,一手抄水往臉上招呼,見錢長江在那發呆,便道,“愣著乾嘛,給我壓水啊。”

錢長江侷促的道,“這是人家的,人家要出來罵的。”

“瞧你那出息樣,還能掉塊肉還是怎麼地?”

李林恨聲道,“快點啊,你不渴啊!”

“哦哦哦...”

錢長江左右張望了一下,見四下無人,才趕忙幫李林壓水。

李林洗好臉,大口大口的喝了一肚子的水,然後又幫錢長江壓水,也讓他喝飽了。

然後從口袋裡掏出餅子,一人一個,就著井水狼吞虎嚥的吃完了。

兩人沿著巷子繼續走,最後在一處由水泥磚圍著的垃圾堆停了下來,看著裡麵的廢紙、菜葉子、舊衣服,這些翻翻撿撿,都是可以賣錢的!

李林隻猶豫了一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重活一回,撿垃圾算怎麼回事!

忍著酸臭味,從裡麵找出來兩塊舊木板,用牆皮上脫落下來的石灰在一塊板子上寫了:補漏。

另一塊板子寫了:搬家。

他雖然冇有什麼文化,但是混了一輩子,總歸明白一個道理。

哪怕是重生了,也是做熟不做生。

莫名其妙的去做旁的營生,隔行如隔山,挨頓揍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兩人就這樣走到了城區的主街道,人來人往,好不熱鬨。

李林在一處拐角處,藉著屋簷的陰涼處蹲下,把一塊寫著“搬家”的木板豎在身前,見錢長江還在賣呆,便道,“愣著乾嘛,跟我一樣,把那塊板子也豎起來,讓人家看看,咱們是乾嘛的!

今天必須接不到活不回家。”